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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深宫十三年

    十年磨一剑。

    云风篁从初入宫闱时,精心设计,多次演练,想方设法立下的人设,如今终于起到了作用。

    皇帝决计不怀疑她对孩子的重视。

    也坚定的相信,他的贵妃无论如何歹毒,孩子,不管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还是别人跟前的孩子,都是她的底线。

    不容逾越。

    在皇帝否决这一点之前,云风篁这一次,便已经站在了不败之地。

    毕竟,她自己的折损也还罢了。

    她腹中的子嗣,是真真正正,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在淳嘉看来,杀了云风篁,她都不会拿孩子冒这种险。

    何况据皇城司禀告,就在贵妃孕吐前两日,云风篁还在紧锣密鼓的算计谋划,图谋东宫!

    如今的局势,也完全没到让她必须豁出去的地步。

    慢说贵妃手脚干净,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了,就算有,皇帝也会朝其他地方去想。

    就算有证据指向云风篁,淳嘉也会觉得,罪魁祸首丧心病狂,谋害贵妃不说,还想栽赃!

    淳嘉七年进宫,到如今的淳嘉二十年。

    这是云风篁用十三年功夫,一点一滴、一步一步,经营出来的信任与印象。

    根深蒂固,难以动摇。

    顾箴是正宫又如何?

    三皇子很让皇帝期待满意又如何?

    十皇子乃是嫡皇子又如何?

    顾氏好歹也是高门大户又如何????

    十三年经营十三年伪装十三年误导……再加上皇帝心里到底是有她的,即使没有江山重,却也分量不轻,如果这样都会输,云风篁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法子赢?

    两日后,孱弱苍白的贵妃幽幽醒转。

    “娘娘!”守在榻畔的清人鬓发蓬乱,喜极而泣,借着扑上去的动作,做了个隐蔽的手势,“娘娘总算醒了!”

    云风篁看到这个约好的暗号,也长松口气,成了!

    接下来上至皇帝、子嗣,下至妃嫔亲眷们的探问喜庆且不说,总之,一番忙乱之后,入夜,总算主仆能够单独说话了。

    “怎么样?”云风篁迫不及待的低声问。

    清人嘴角弯了弯,压抑不住的喜悦:“恭喜娘娘,陛下……已于昨日,颁旨废后!”

    “他居然连顾箴一起废了?”云风篁有些小小的意外,虽然白昼的时候,其他人都来了,皇后主仆却没有一个到场的不说,甚至来请安看望的妃嫔,对她的态度显然更敬畏了几分。

    包括一向关系不错的德妃。

    这让她也猜出皇后这会儿处境估计不怎么好。

    却也没想到,淳嘉会干脆的废后。

    清人小声说道:“婢子谨记娘娘的叮嘱,除了守着您,以及偶尔照顾皇嗣们,其他什么都不管不问……故此细节也不是很清楚,就知道陛下那日得了皇城司禀告,召了三皇子与十皇子当面质问。中间皇后娘娘,不,应该是废后顾氏,顾氏接到消息赶过来,一迭声的为两位皇子求情说话,她那个人,娘娘您是知道的,其实哪里会得说话?”

    “没两句,就惹得陛下震怒,干脆叫人赶了出去。”

    “后来也不知道陛下同两位殿下说了些什么,总之当日两位殿下也是被赶出去的,其时脸色都是煞白,很是不好。”

    “当天中宫母子还没什么,两位殿下只是叫软禁在琼玖宫中。”

    “但次日,就是前儿个,皇城司又给陛下禀告了一番。”

    “陛下当时就是极为震怒了!”

    “据说连雁引公公上去劝了一句,都挨了责罚。”

    “尔后陛下再次召见了两位皇子还有皇后,哦不,是废后顾氏。这次说的什么,婢子迄今还没打听到,就知道这一回,陛下咆哮声内外可闻……没多久,陛下就叫了人拟旨,除却废后之外,还将十皇子嫡皇子的身份剥夺,重归平氏名下,且……”

    清人双眸微弯,轻声说道,“册封崇信王,命成婚后立刻就藩!”

    “崇信王?”云风篁挑了挑眉,“这可是郡王。”

    按照一贯以来的默契,皇子,再怎么不得宠,顶多封地不好,却怎么都该是封王的。

    而且,婚后立刻就藩……

    本来诸皇子错非成为储君,十五就藩,其实也差不多就是新婚未久就要动身的安排。

    就那么几日功夫,皇帝加上去,与其说是为了尽早赶走这儿子,倒不如说是为了羞辱。

    不过云风篁还是不甚满意,“这小东西除了失去入主东宫的机会外,真正的惩罚无非就是册封从王贬为了藩王。在陛下眼里,本宫娘儿俩的性命,就只值得这么点?这事情不是顾氏直接做的,顾氏尚且被废。对这小东西倒是这般心慈手软……看来却是留不得了。”

    否则谁知道皇帝会不会过两日又舍不得了,从郡王晋为王事小,别到时候又暗地里栽培起来十皇子,那……

    想想都要气死。

    “娘娘。”清人听着,欲言又止,最终扶着床榻,慢慢跪下来,低声祈求道,“求娘娘开恩,留腹中两位小主子一命!”

    云风篁一怔,旋即诧异道:“你是说,本宫的孩子竟然保住了?”

    “隗士笃被陛下逼得竭尽全力。”清人眼中有泪意一点点的沁出来,小声说道,“也是娘娘福泽深厚,腹中小主子福泽深厚……娘娘,如今中宫已废,十皇子前途渺茫,经过如此波折,小主子却还熬了过来,可见这也是上天旨意……再说,这是难得的双生子……求娘娘开恩,从今儿个起,好好安胎,真正的安胎,好么?”

    “……”云风篁皱着眉,没在意孩子还在以及双生子这两件事,而是道,“就他们两个被责罚?三皇子呢?别说三皇子平安无事!”

    清人顾不得擦拭眼泪,慌忙解释:“说是皇城司彻查下来,三皇子乃是被人栽赃陷害了,真正的主谋,是十皇子!”

    虽然十皇子已经受册为崇信王,但因为喊惯了,清人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口,“而且这也不是十皇子头一次这么做了,据说他从前就没少拿三皇子顶缸,只是三皇子自来被废后顾氏教导,要让着他,久而久之,竟然不敢反抗。”

    “这一次也是差不多。”

    “陛下所以对十皇子格外震怒。”

    “原本是打算废为庶人的。”

    “可废后顾氏的左右扯了娘娘您做幌子劝说陛下,说娘娘您素来疼爱皇嗣,哪怕十皇子不是您亲生的,您也一向关怀有加。若是陛下从重处置了十皇子,您醒过来之后,恐怕会于心不忍。”

    “到时候反而耽搁您安胎。”

    清人叹口气,皇帝打从心底认为他们家主子是个心善的慈母,是好事也是坏事。

    “陛下思来想去,出于担心您的考虑,这才手下留情。”

    “不过还是让十皇子受了二十廷杖,打得鲜血淋漓,是被抬回琼玖宫的。”

    云风篁“嗯”了一声,说道:“这么说他这会儿还在养伤?那也别耽搁了,回头给二皇女暗示下,着她去安排,叫那小子留点儿残疾之类的,以防万一罢。”

    她这次豁出这么大代价才取得的成果,可不想给人任何死灰复燃的机会。

    “二皇女年纪小,未必安排得妥当?”清人提醒,“到时候只怕很难瞒过陛下的耳目。”

    云风篁诧异道:“要瞒过陛下的耳目做什么?如今陛下还在气头上,之所以手下留情,无非是为了本宫考虑。本宫这个慈母当然不可能做那落井下石的事情。但本宫的孩子们气不过,私下瞒着本宫瞒着陛下去跟小十算账,有什么问题?”

    “又不是要他命,只是让他吃点苦头而已。”

    “本宫跟孩子这次吃的苦头还小么?”

    “小十难不成还要喊冤不成?”

    “只不过二皇女年纪小没分寸,也没想到她这弟弟这样不中用罢了。”

    “好在人还活着,回头二皇女去陛下跟前哭诉一番,她一个当姐姐的,原本就有资格教训弟弟,又是为了孝顺本宫的缘故,陛下还能拿她怎么样?”

    “少不得觉得这孩子平素不起眼,却是个知恩图报的。”

    贵妃淡淡说道,“她做好了这件事情,压根不会有什么风险,大不了挨上些不痛不痒的责罚,回头没准还会叫她父皇记得,这么划算的事情,也是她平素里乖觉,否则本宫还不想赏她这机会呢!”

    也是她膝下秦王、昭庆、小七、小九都不适合以这种比较阴损隐忍的形象曝露给淳嘉,唯独这二皇女,几经波折,静默寡言之余,颇有几分心机,符合皇帝对她暗中下毒手的印象,最不容易穿帮。

    不然她真的不会给二皇女这么个尽孝的机会。

    贵妃懒得多说这事儿了,反正十皇子已经安排好,她紧接着关心的是顾氏,“陛下可说这一家子要怎么办?”

    “如今朝上还在商议。”清人说道,“两位皇子,不,是十皇子主谋谋害娘娘跟皇嗣的事情,证据确凿,且有大量十皇子怨怼娘娘的凭证,前朝也是无话可说。原本他们还打算一人做事一人当,反对陛下废后的。只是几位重臣没吭声,陛下在前头冷着脸坐了会儿,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毕竟纪氏、袁氏、郑氏这几家的经历距离现在也还没遥远到让这些人想不起来的地步。

    臣子本身可能不畏死,甚至还有人想拿一条命青史留名。

    关键是淳嘉不按牌理来,平素好说话,惹翻了就是满门覆灭。

    甚至满门覆灭了还要泼脏水……这谁顶得住?

    要是顾箴母子清白无暇,可能还有臣子满心浩然正气的认为要匡扶正义。

    然而事实就是对着皇城司给出的种种凭证,任谁都不得不承认,十皇子的下场一点儿不冤枉,至于顾箴,作为嫡母兼养母,更是难辞其咎。

    这种情况下,除了顾氏这种铁杆,谁会为了中宫闹死闹活?

    不过顾箴也还罢了,顾氏到底是积年的世家。

    “朝中诸臣如今的意思,就是皇后既废,十皇子也处置了,顾氏是否可以从轻发落。”

    云风篁蹙着眉问:“那陛下怎么说的?”

    “陛下……”清人沉吟道,“陛下似乎还在考虑。”

    “考虑?”云风篁脸色很难看,“这么说,他不打算直接册立本宫膝下的皇子为储君?”

    不然皇帝还考虑个什么?

    怎么废弃的顾箴,就怎么对顾氏啊!

    之所以踌躇,那决计不可能是因为这次的事情里,没有顾氏的痕迹,而是因为担心这么做了之后,中宫彻底落败,贵妃一派直接胜出!

    清人不敢作声。

    云风篁到底不是寻常人,神情阴沉片刻,也就冷静下来,说道:“三皇子那边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