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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鸿门宴脱险 下

    见林然开始有了情绪,李奭大喜,心中又多了层胜算。决定要把气氛烘托到位,便以回忆录的口味不紧不慢地道“当年,王后买通了谢廷会府中的一名丫鬟,让她主动勾引谢将军,然后故意被将军夫人发现赶出谢府。”

    “再向历来有去拜菩萨习惯的魏夫人求救,魏夫人单纯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那丫鬟接了王后的命令,在魏夫人生产时在屋内点燃了一种让人迷失心神的熏香,以至于魏夫人昏迷,孩子生不出来,母子双亡。”

    “事成之后,王后并没有如期给她一笔钱让其回家,而是要派人杀她。但这时丫鬟发现自己已怀了谢廷会的孩子,于是想去找他求救。奈何被下人撵了出来,刚好被我碰上,我就带她回了府。”

    “那丫鬟怕自己命不久矣,于是把事情的经过全告诉了我。当我带着那丫头准备进宫面见父王时,却被一群蒙面人偷袭,那丫头被一箭穿心而死。”

    “如今死无对证,我便只能守着这个秘密。今日没把你当外人,索性讲给你听。也好让你开开脑子,知道王权斗争是什么样子。”

    这个世界有时候很残忍,它微笑着捅了你一刀,却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你的嘴,让你必须把惊恐、绝望、痛苦、愤恨、无奈往肚子里咽。

    林然就正经历着这样的浩劫,感觉整个时空都错乱了,脑子里全是“嗡嗡嗡”的刺耳鸣叫。他如同失重一般全然丢失了自我,像被地球扔在外太空的孩子。

    他竭力想还原那出悲剧,他的母亲,他最爱的人,亦是最爱他的人,明明是难产而死。

    那日她的气息,她的眼眸,她的笑容历历在目。这种凄美的离去本只是一个莫大的遗憾,但此刻却被插上了无数把利刃,生生要了她如花的生命。

    林然的心撕裂般地绞痛,眼泪胀红了双目,却只能往回流,嘴唇止不住地颤动。使劲全身力气憋住一口气,反复告诉自己“忍住,必须忍住”。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就当这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故事,对的,这就是一个同名同姓的故事,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虽然它确实挺悲惨。

    我现在得醒醒,对的,得振作起来,大王子的眼线说不定就在附近盯着,等着抓把柄。务必要沉住气,断然不能送了性命,冉儿还在等着我,对的,冉儿,我的冉儿还在等着我。

    想到这里林然渐渐冷静下来,逐渐恢复了理智。心想既然大王子已经起疑,已然不可托付。不如先投奔李奭,帮助李奭扳倒李稷,再挑拨李奭内斗,灭掉谢廷会和王贵妃一干人等。

    在思索了一番后,林然沉着地说道“我们合作吧!”

    李奭脸上骤然扬起畅快的笑容,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仍旧乐足了李奭。

    他早料到李稷度量狭小,断然不会诚心待龚勋,他们之间的合作弹指可破。

    事实上,林然并无选择的余地,因为他一旦拒绝,定是死路一条。他要暂时保全自己的唯一方法就是重新站队。

    李奭大笑着上前两步,拍了拍林然的肩膀道“龚将军果然是明理之人。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合作吧!只怕这外面早已有大哥的耳目,我们得演上一出骨肉计才行。”

    说罢,李奭击了三下掌,密室的侧门徐徐转开,宋青钻了进来请命道“殿下。”

    李奭道“来,将龚勋绑了押到院子里上架,狠狠地用鞭子抽。行刺本王这种事定然有幕后团伙,打到他招为止。”

    宋青领命,立刻从腰间抽出绳子走到林然身后道“龚将军,得罪了!”

    林然望了一眼李奭,便伸展了双臂让宋青捆着押出了密室。出到大殿,十来个侍卫早已站在一排候着,见宋青押了人犯出来,便跟在其后。

    王贵妃受了惊吓,被扶着进了屋里歇着。悦明担心多过害怕,一直守在大殿里。

    看到龚勋被押到院子里上了刑架,才意识到哥哥是要动真格的了。顿时乱了方寸,直扑上前却被宋青命人拦住,不让出大殿。

    待将龚勋稳当当地绑在木架上,宋青接过侍从递上的长鞭,溜着眼珠子向院子四周环视了一番,只见院外高高耸立的树上隐约有动静,心想鱼儿果然上钩了。

    便甩开长鞭,朝着林然身上抽去,边抽边骂道“好你个龚勋,不知好歹的家伙,竟然敢行刺晋王,说,是谁指示你的?”

    虽是做戏,可打却是真真无二,林然只是闭着眼,咬着牙,不做一声。

    晋王府外两百米的茶楼上,李稷正在悠悠地品着茶。只见一黑衣男子冲忙跑进,单膝跪地,双手合抱道“殿下,宋青正在院中鞭打龚将军。”

    李稷放了茶碗道“哦?下手重吗?”

    那人回道“皮都抽破了,满是血痕。”

    李稷笑着站起身来道“很好,龚勋可曾说了什么?”

    那人道“龚将军只字不提。”

    李稷一边踏步出茶室,一边道“不错,是条汉子。该我们登场了。”

    当李稷赶到晋王府时,现场情形早已是另一番景象。庭院里的木架子上挂了一个垂头散发的躯体,浑身上下的衣裤全是一条条鲜红的鞭痕,胸前那块重灾区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淋。

    悦明公主跪在地上,紧紧抱住李奭的腿,哭着哀求道“哥哥,我求你了,我求你了。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呜呜呜呜,再打下去,他会死的,呜呜呜,我求你了。”

    李奭用余光瞥了一眼,知是大鱼来了,便怒斥道“你可知道他想要你哥哥的命,这是犯上作乱,其罪当诛。我如何能饶他?”

    说罢转向宋青道“打,给我继续打,打到他招为止。”

    悦明公主撕心裂肺地哭喊道“不,不,不。”

    可宋青手中的鞭子却已扬起,一鞭接着一鞭地抽了下去。

    此时的林然已几乎昏厥,嘴里勉强嘟囔道“冉儿,冉儿……”

    李稷一时间犹豫起来,心想该不会是这兄妹两联手给我演这出吧?

    正当其拿不定主意时,只见悦明公主快速站起,拔了李奭腰下的佩剑,双手握着直接架到了脖子上,怒吼道“住手!你们今天打死他,就先杀了我!”

    李奭顿时乱了阵脚,生怕悦明真会做出傻事,赶忙让宋青住手,好言好语地道“好妹妹,你先把剑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

    谁知悦明公主已是铁了心地孤注一掷,不仅不放剑,还把剑往脖子上压了几分,瞬间殷红的血渗了出来。

    李奭忙道“别,住手!悦明,悦明,够了,够了,你把剑放下,你把剑放下,我答应你,我不杀他,你把剑放下。”

    悦明公主握着剑退至林然身旁道“你放他走,不准向父王提一个字,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李奭彻底被悦明打乱了计划,正是骑虎难下,不知如何应答。只听见远处传来李稷的声音道“够了,多大的事,值得兄妹们伤了和气。”

    说罢带着贴身随从踏步而至,李奭等人纷纷行礼,只有悦明公主一人纹丝不动。李稷扫一眼在场的所有人道“龚将军乃是我的爱将,二弟这是何意?私自用刑可是禁忌,更何况是对朝廷重臣。”

    李奭道“这龚勋不知是受了何人挑唆,辜负了我的盛情不说,竟还动了杀机。我如何容得下他?”

    李稷道“二弟说的可是那条西域黑老虎?”

    李奭道“正是。”

    李稷笑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这事说起来还怪我。素闻二弟勇猛过人,百毒不侵,喜爱孤品。龚将军那日见我府中养的黑老虎甚是独特,我便出主意让他赠与你当见面礼。毒牙早就已经拔了,即便不小心受伤也无大碍。想不到二弟竟不解风情,错怪好人了!”

    李奭假装心虚地道“大哥此话当真?”

    李稷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事情的确就是这样的。我不正也想来凑凑热闹,看看我的黑老虎二弟是否中意,谁知竟是这番景象。”

    李奭瞬间脸红到耳根子,立刻命宋青将林然从架子上解下来。悦明公主这才安心拿下剑,扔在递上,跑过去扑倒在李稷怀里哭道“还是大哥好,大哥通情达理,明白是非。”

    李奭一脸没趣,挥手让侍从都散了。

    李稷安慰了悦明一番,便命人扛起林然道“好了,兄弟姐妹之间不要为些小事伤了和气,这是父王最不愿意看到的。今日龚将军无辜被打,好心被当了驴肝肺,的确冤枉。”

    “可我想此事还是不宜闹大,万不可被父王知晓了去。还是就此打止,我带龚将军回府疗养,二弟你赶紧将此处收拾收拾,管紧你下面人的嘴,莫要再添麻烦。”

    说罢便回身出了晋王府。李奭站在原地目送其离去,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几日后,林然的伤口大体愈合,也能下床行走了,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李稷书房。

    李稷正在作文,见林然来了,立马搁下手中事务,迎上去搀扶道“怎么就下床了?你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才行的。”

    说着便自己扶着林然坐下,又拿了拐杖靠在桌边。林然匀了匀气息道“殿下的救命之恩,臣没齿难忘。”

    李稷道“哎,明明是你因为我遭了罪,何来救命之说?”

    林然感慨道“晋王殿下不辨是非,欲将我除之而后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不是殿下及时赶到,为我解围,我怕此刻也没命坐在这里了。”

    李稷笑了笑道“你也看到了,政治斗争险恶。那日我明明赠与你的是西域碧玉,却不知何时被人掉了包。还好龚将军与我一心,早就将赴宴的消息告诉我。我又深知二弟为人深沉,故而特意派了人跟着,怕你有个好歹。想不到还真出了意外。”

    林然忙道“我就说大王子如何能及时赶到,原来是担心我的安危,早有部署。哎,我现在恐怕也是众矢之的,人人欲除之而后快,这偷梁换柱的事怕只是刚刚开始。”

    说完林然脸上不由得露出一阵迷茫与忧愁之色。

    李稷很是满意地拍了怕他的肩膀说“老弟果然孺子可教,虽涉及朝堂不久,顷刻就领悟了这枪打出头鸟的生存法则。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只要你忠心于我,我定能保你周全。”

    林然欣喜万分地道“多谢大王子庇佑,臣定当竭力报效。”李稷笑道“不过现在要除去你可没那么容易了哦!你不但有我这张王牌,还有悦明公主那张金牌呢!”

    林然故作惶恐,连忙否认道“大王子此言差异,悦明公主乃金枝玉叶,我只是一介布衣,承蒙大王子赏识方有今日,哪里敢痴心妄想。”

    李稷道“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即便是公主亲王,也无例外。我看悦明公主对龚将军可是上心非常,今日竟不惜性命相救,此番情谊将军莫要辜负才是啊!”

    林然当然知道李稷是在试他,他当然要一口否认,可事实在此又不能说的太刚硬反而显得虚假,便叹了口气道“悦明公主情深义重,无奈她哥哥实在是阴险卑鄙,利益熏心,如何容得下我?这种事我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李稷笑道“将军既无此心,我就帮你多留意留意貌美贤德的女子,也好早日喝上将军的喜酒。”

    两人相视一笑,又随意聊了些客套话,林然便回到屋内静养。

    不料此番对话却被悦明公主派来打探消息的婢女听了去,李稷实则早已发现屋外有人,看下人并未阻拦,便知是条“鱼”,也不做声。

    待林然走后,才唤了下人来问,得知是悦明公主的人只是笑着点点头。

    那婢女回去之后便把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悦明公主,悦明公主听完气急败坏,心想自己好不容易遇上的姻缘竟被哥哥搅了,如若不是哥哥非要置龚勋于死地,他定不会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说到底,这事还是怪哥哥。转念想到那日龚勋被打地面目全非,就忍不住泪流满面地捶着胸口。

    就这样,林然这枚棋子就被精心安排在了李稷身边。

    经过了那次宴会,林然便越发谨慎小心,安下心来布这盘棋。

    他虽未有涉政的经历,可他却无师自通良好的政治素养,甚至更胜一筹。林然很快就领悟到了这场战争避无可避,只能迎面而上,被动就会挨打。有生之年,他一定要手刃杀母杀父的仇人。

    李奭得一大将,喜不自胜,见局势基本稳定,便开始惦记其林冉。将府中事务安排妥当后,便带着宋青快马加鞭地朝着桃平奔去了。

    龚勋打败樑军,一战扭转?国逆势的消息传到桃平时,李奭早已不辞而别,连夜赶往朗元。

    林冉虽是心中有千千结,四处寻李奭的踪迹却无果而终。直到她听到百姓们奔走相告?军获胜的消息,她才断了再去找李奭的念头。心想大战以后朝堂必然有变,他一定是回朗元去了。

    如果他能回来,说不定会有林然的消息。好歹现在战争停止了,说不定林然还活着,说不定他也立了功,马上就能衣锦还乡了。

    这样想来,林冉的心情也快活了许多,日日期盼着李奭能再回来。

    一日清晨,林冉照旧挎着个小包,穿过人来人往的集市,绕到巷子里,准备给孩子们上课。

    还没进屋,只见一个小女孩哭哭啼啼地跑了出来,扑倒在林冉怀里道“呜呜呜,冉姐姐,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上学了。可是我舍不得你,呜呜呜,我舍不得你。”

    林冉从包里拿出手绢一面给她擦眼泪鼻涕,一面撩开她贴在脸上的头发问道“怎么了?小草,为什么明天不来了呢?”

    女孩渐渐止住哭声,哽咽着道“我爹说了姐姐们都出嫁了,娘的病又不见好。家里只剩下我一个劳动力了,以后就得跟着他去集市卖菜。可是我还想继续跟着冉姐姐读书认字,我喜欢学习。”

    林冉思量了一番道“姐姐知道了。小草,下课以后你带我去你家,我和你爹说说。”小草这才脸上又有了笑容,牵着林冉的手一起进了教室。

    放学后,林冉便跟着小草回了家,刚到屋门口,就看见小草的父亲正忙着劈柴烧火,准备做饭。见到小草回来,便气冲冲地吼道“还不过来帮忙?还要不要吃饭?”

    小草抬起头,水汪汪的一双眼睛望着林冉,嘟囔着小嘴。林冉紧紧握住了小草的手,朝着她点了点头,便一同走到她父亲跟前道“你好,小草她爹,我是林冉,小草的老师。”

    小草的父亲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林冉一番,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是林老爷的千金,难怪大家都叫你‘美娇娘’,确实跟天仙一样。”

    林冉怔怔地笑了笑道“小草她爹,今天我和小草来是想和你商量下小草继续学习的事。小草在学堂里一直很认真,虽然来地比较晚,可进步很快,关键是她自己很有心。如果能坚持下去,以后定能找到份体面的差事,也能寻得一门好亲事。”

    小草的父亲嗤笑道“到底是富家小姐不知穷人苦!老实跟你说罢,我根本就不喜欢我女儿到外面抛头露面,也是她娘得了这病管不了她,我想着有个地方去总比没人看着好,才让她跟着去混些日子。我们家代代都是农民,只想本本分分地干活讨吃,不敢妄想发大财、当大官,我们没能力,也没那个命!”

    林冉见他抵抗的情绪厉害,便缓了缓语气道“大哥,我当然体谅你为人父母的不易。可我想做父母的还是得往长远想。如果小草现在放弃了读书,往后怕还是得吃没有学问的亏。”

    小草的父亲误认为林冉是在讥讽他不识字,因而勃然大怒道“我呸!学那么多干嘛?老子不识一个字照样养家糊口,娶老婆生孩子。不像你,十七八岁了都还没个婆家,天天跑到外面招摇,还不是仗着是官家的女儿。”

    见林冉被一段劈头盖面地大骂,小草顿时嚎啕大哭。其父被搅地更是心烦,冲上前来就拽小草,小草死活不肯,一手拉住林冉哀求救命,索性赖在递上打滚。

    这把她父亲气地不清,操了一根拳头粗的柴棍就朝着小草打来。林冉见势不妙,赶紧冲上前去挡着。

    那根棍子眼看就要落下来打到林冉的身上,却突然被一只大手从侧面一把截住,稳稳拽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