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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鸪狄族虽然是草原霸主,却也依然改变不了草原部族结构松散的现状。单于能管理部族,可对于大部族却也徒呼奈何。

    山根部乃是鸪狄的三大部落之一,狐鹿孤的母亲,军臣单于的第一位阏氏便出自此部。可这第一位阏氏并不被军臣单于所喜,她在狐鹿孤四岁的时候病逝,转过年来,狐鹿孤就被君臣单于送到了山根部。

    父子二人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在狐鹿孤反叛君臣单于的战场上。但单于毕竟是单于,狐鹿孤落败。

    狐鹿孤本性凶残,更何况这是在逃亡中,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迹,也为了安抚手下人心,他这一路上但凡遇到村落必定放纵属下劫掠女干淫,干尽恶事之后,屠村毁迹。

    却说这一日,狐鹿孤与手下众人正在一处背风的山沟出歇息。他们刚刚逃入中原时,乃是一群惶恐如丧家之犬的残兵败将。如今劫掠数次,狐鹿孤下属脸上的惊慌失措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乃是一种饱食野兽般的餍足,与深藏在他们神色中的更内在的贪婪。

    “只是几个小小的村落,就已经富庶如此。满仓的食物,漂亮的布料,精致的器具,柔软的女人,你们说,如果是汉人的大城市里会有怎样美味的吃食,艳丽的布匹,华贵的器具与美丽的女人?”狐鹿孤坐在火边,一边就着面饼啃着一只烤兔子,一边问他的下属们。

    果然,他的言语虽然简单,但却让下属们的贪婪更加外溢了。

    “中原人,就像是兔子。”狐鹿孤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把啃得支离破碎的兔子举了起来,“而我们草原人,就是狼。兔子的命运,就是挖出一个深深的洞来,并在洞里储存起满满的食物,狼的命运,就是吃掉兔子,抢走兔子的食物!”

    砰的一声,兔子的残躯被狐鹿孤扔在了地上,已经双眼发红的鸪狄人们大声欢呼了起来。

    他们看到自己的邻居富有,想到的是我比邻居强壮,那么那些财富我们就可以抢夺过来。

    ——这就是强盗的思维方式,他们从来不会去向邻居学习,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也是邻居辛勤劳作换来的财富,从来没想过同样通过劳作的方式让自己和邻居一样富裕。

    “王子!王子!”有个鸪狄士兵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怎么了?”

    “我们发现了一支商队,一支很大的商队!”

    “商队?”

    “对!很多的食物、宝物和丝绸!”如果是刚刚进入中原的时候,遇到这样的队伍,狐鹿孤会躲开。可是在屠杀了诸多村落后,狐鹿孤和他的人马曾经被惨败践踏的自信已经重新树立起来。完全无防的村落实在是太好攻克了,他们损失的只是几个人,得到的却是马鞍上沉甸甸的财物。现在的他们,甚至已经是过度自信了。

    鸪狄人虽然是马背上的民族,但是他们的马队,马车队,根本与中原的车队不是一个意思。

    狐鹿孤带着少数人潜伏在车队外围观察了数天,他首先发现,这是衍国公薛家的队伍,他虽然不通汉语,但是那黑底红字的薛字大旗,这么多年的老对手,他还是认得出来的。既然如此,这就不是个商队。

    他又发现这些车子上竟然都罩着丝绸,即便远远的看着也都是光鲜亮丽,还有那些拉车的马匹。中原缺马,即便北方也是如此。但这些拉车的马在他眼中也都算得上中上。这种马在中原已经算得上是好马了。

    这绝对不是商队运货的马车,这是运人的。

    又有一日,他看到有女子从车队中走出来。那女子身着襦裙,身姿窈窕纤细,乌发如云……

    即便离得远,但狐鹿孤也知道,这必然是他这辈子所见的最美的女人。比他在那些村落中见到的村妇美丽,更比那些部落中所言的草原珍珠之类的女人更美。可狐鹿孤不知道的,却是这女人不过是出来打水的婢女而已。

    “王子,我们要拿下这商队吗?”狐鹿孤的下属问,“我觉得这并不是商队,倒像是……中原大户人家的迁移车队。”

    “中原人也迁移吗?他们不是只在自己的兔子窝里过活吗?”另外一个下属大叫,其他人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兔子吃光了周围的草,当然要换一个地方。”之前那下属说,“而且他们打着薛家的旗号,是衍国公的车队。王子,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只要转身,再有不到十天就能回到草原,喝上部落里姑娘们献上来的奶茶,吃上亲人们烤熟的羊肉。但如果袭击了衍国公的车队,那我们就……”

    “那图!你这个胆小鬼!”有人站起来,随手抓起一把尘土扔向了那图,“你也知道这里距离草原我们的家只有不到十天,我们抢劫了这车队,也只是半天就够了。等我们回到草原,薛家的人大概还不知道是什么人抢了他们的女人呢!”

    这人说完了,得意的看着其他人。

    那图叹了一声:“无论是走还是留,我那图听从王子的命令。”

    狐鹿孤在下属们议论的时候,也在苦思,他抓着马鞭,眉头紧皱:“如果这不是薛家的队伍,只是一支商队,我会带着你们离开。因为我们离开草原已经有些日子了,我惨败的消息已经传了回去。我没能把所有人都带回家,但是,我也应该让剩下的你们早一日看到家中的父母妻儿。”

    狐鹿孤说得恳切,热血沸腾满脑子都是商队财货的众人渐渐冷静了下来。最小的一个士兵甚至眼圈有些发红,几次低头擦拭着自己的眼睛。

    “但是!”狐鹿孤马鞭一扔,站了起来,“现在这是薛家的车队,我不知道车队里有什么人,但说不准就有那衍国公薛慈轩的家人!我和我的父汗争夺王位,无论我败了还是我胜了,我活着还是死了,那都是我们鸪狄人自己的事情!可薛家不是!从他们的老祖宗开始,这薛家就杀死了我鸪狄人多少的英雄,抢走了我们多少的骏马,占去了我们多少的草场!”

    狐鹿孤说得动情,众人心中原本对家人的思念变成了对“侵略者”的仇恨。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满腔的义愤仿佛要炸裂。却依然没有一个人去想想,衍国公杀的都是他们“送上门”来的族人,他们要是不跑进人家家里烧杀抢掠,谁管他?

    “所以,这支车队,我们一定要劫持!这一次男人杀掉,财物劫走,但是女人,你们可以留下!然后告诉薛家人,你们的女人,在我们鸪狄人的帐篷里哀叫,给我们鸪狄人生孩子!”

    狐鹿孤煽动的声音已经是声嘶力竭,但这并没有让他的下属觉得刺耳,相反,这些鸪狄人跟随着他们的王子嘶吼了起来,惊走了刚刚找到树枝落脚的鸟雀。

    实际上鸪狄人被薛家老祖宗一次又一次打得死伤惨重,也基本上都是自找。毕竟,谁会对跑到自家撒野的强盗客气?狐鹿孤本人当然也没有这么大义凛然,他会决定攻击薛家的商队,完全是为了自己利益的考虑。

    干完这一票,一旦回到草原,他就会带着山根部有多远跑多远。

    杀掉薛家人,薛家必定会因此而反击。而中原人可不知道是具体哪个鸪狄部落袭击的他们,中原人的脑袋里军臣单于是鸪狄的单于,那所有鸪狄人的事就都是他负责的。他们不知道狐鹿孤这个鸪狄王子和自己的老子对着干,只会为狐鹿孤干的事儿去找军臣单于要交代。

    更不用说当时山根部落已经跑没影了,总之,这口锅是军臣单于背了。

    薛家如果能一怒之下发兵,把军臣单于打残了,那狐鹿孤就再高兴不过了。

    另外,狐鹿孤自己却能利用以残兵攻击薛家车队,杀掉薛家人,拽了老虎胡子这件事,在鸪狄人的众多部落中扬名。

    至于攻击车队可能得到的美貌佳人,只是众多好处中最靠后的一个。虽然狐鹿孤确实好色,但女人对他来说就是一种享乐的物件,只要他足够强大,美丽的女人就永远都不会少。有朝一日他马踏中原,那更是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呢?

    “大都督,大都督?”出声的人是鸿宝,他叫着的人却是薛怀瑞,显见是此时的薛怀瑞已经有了正式的职衔,便是鸿宝也比过去穿着的更体面了——这种体面并非是衣服料子的好坏,而是衣服规格上的提升,鸿宝现在左看右看都是个管家了。

    他和薛怀瑞正在一处陌生的宅院里,来来去去的仆役虽然是走的,却一个一个的都是脚不沾地,显然十分的繁忙。

    “嗯?哦,鸿宝你刚才说什么?”

    “大都督,前边来报,说是母虎喂子图的屏风来了,放在哪?”

    “摆到闲云雅居里去。”薛怀瑞如此说完又顿了一下,“帮我备马,我要去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