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就在调查总部500米的地方。
伏城随便吃了点三明治，回到调查总部时，远远的，他看见一台黑色宾利。
再走近些，一道响亮刺耳、几乎可以说是喧哗的声音在空旷的厂区里回荡。
“ri是个混账，shit，他真的是个混账！”
“黑匣子有多重他知道吗，他到底知不知道。让我拿着这东西从波士顿飞到赫尔辛基，他是个疯子，他疯了！我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
la温柔的声音提醒他：“或许你可以当面和他说，事实上，他就在楼上。”
“我、我当面也和他这么说，我又不怕他！”
这声音稚嫩青涩，带着一股独属于少年的清亮透彻。
绕过建筑的拐角，伏城终于看见了说话的人。
果不其然，确实是个十来岁模样的少年。他脖子上挂着一只绿色的耳机，右耳上戴着一只银色骷髅头耳钉。个头不高，目测160出头，身上穿的是涂鸦式宽松大t恤。整件黑色t恤上画满了涂鸦，哪怕在背面，都涂鸦了一个嬉皮古怪的吐着舌头的爱因斯坦大头像。
la抬起头看到了伏城，她笑道：“伏。”
朋克少年转过身，看向伏城。
这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一头凌乱的黑发，眼睛很大，黝黑的眼珠对着伏城上下扫了扫，似乎在猜测他的身份。没能看出一点头绪，他又收回视线，轻轻哼了声，对la说：“黑匣子我给带过来了，饿死了，有什么东西吃吗？”
la将少年的行李交给司机，让他带去酒店放好。自己则拿起装着黑匣子的手提箱，回到调查总部。
她将少年托付给了伏城：“伏，能麻烦你帮我领他去餐厅，好吗？”
伏城挑挑眉。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好像很会照顾孩子。
当然，眼前这个孩子有点大。
伏城：“好。”
刚从餐厅回来，又带着人去了餐厅。
uaag再有钱，也不会闲着没事，在芬兰首都的调查总部这儿再建一个新的食堂餐厅。所以这是厂区原有的餐厅，附近上班的白领都会来这里吃饭。
两人进入餐厅后，少年一开始还瞪大眼睛，十分好奇。看了一圈后，他义愤填膺，咬牙切齿，扭头就问伏城：“你们uaag的伙食都这么差吗！”
伏城低头看他：“嗯？”
两人站得很近，伏城又身高183。
当伏城低下头，两人四目相对后，朋克少年突然意识到他需要仰着头才能和伏城对视。
还不是仰很小的幅度。
朋克少年：“……”
“哼！”
伏城：“……”
什么毛病。
随便点了份披萨，朋克少年伸长脖子，四处张望：“诶，你一般坐哪儿。这儿人好多，怎么连个位子都没有。”
原本正打算直接回调查总部的伏城，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皱。
朋克少年十分自来熟地戳戳他的肩膀：“你有看到位子吗？”
伏城微微一笑。
……嗯，好人做到底。
带着朋克少年绕了几排座位，伏城来到自己常来的那个靠窗户的位置。
这个座位正好被一根柱子挡住，从餐厅里很难看到，却能纵观全局。
朋克少年兴奋地坐了下来，等披萨上了后，他拿起来咬了一口，发出餍足的喟叹。似乎这时候才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他拿起一块披萨：“你要来一块吗？”
伏城：“不用，我吃过了。”
朋克少年：“我叫苏飞，你叫什么？刚才听la喊你……福？福娃的福么？”
伏城淡定地说：“潜伏的伏。”
朋克少年嘟囔道：“不是福娃的福啊。”
伏城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苏飞：“你姓什么？”
“姓伏。”
“幸福？”
伏城直截了当地杜绝他更多无聊的猜测：“伏城，城市的城。”
苏飞：“啊，原来是姓伏。”说完，又吃了块披萨。
他似乎是个多动症儿童，饿着肚子的时候一声不吭，一旦有了吃的，立刻打开话茬子。
毫无疑问，朋克少年的第一个话题，就是辱骂卓桓。
“他还是人么，你就说，他还是不是人。黑匣子，那么精密的仪器，那么重的东西，他让我从美国一路带到芬兰！不该找个人专门去拿么！”狠狠地咬着披萨，他看着伏城，又强调一遍：“真的非常非常重！”
苏飞：“对了，你应该也是uaag的成员吧，刚才看la对你那么熟的样子。”
“也？你也是。”
苏飞：“我很想不是。但是，ri求了我很久很久，我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ri你知道的吧，就是卓桓。reid·irv·atrick，不就是ri？”
伏城一愣，露出复杂而神奇的表情。
眼看朋克少年即将对卓桓进行第二轮的辱骂，餐厅不远处的电视机里突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名次，伏城倏地抬头，看向悬挂在墙壁上的电视。
看到他的动作，苏飞顺着他的视线，也回头看去。
电视屏幕上，十几个手拿话筒的媒体记者围堵在easa的门口。一个词不停地从电视里响起——
日航jl917。
忽然，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从easa总部走了出来。记者们仿佛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嗖的一下便窜了出去。话筒、录音笔齐齐怼到脸前，西装男人还没喘口气，记者们的问题就像连珠炮，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adra先生，请问日航jl917的黑匣子修复好了吗，目前进展如何？”
“adra先生，关于今天早晨曝光出来的，日航jl917副机长前田翔介欠债一亿日币的事，请问您有什么看法？”
“adra先生，easa是否有排除人为因素？对于大众推测的飞行员自杀事件，请您发表看法。”
“adra先生……”
朋克少年咬着披萨，愣愣地看着电视。
伏城的目光渐渐沉了下来，他神色平静地看着电视上将easa高级调查员团团围住的记者们，忽然，他的目光被记者人群外，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男人吸引。
那是一个颓废狼狈的亚裔男子，仿佛十多天没有睡觉，一根根血丝从他的眼球里绽开，好像一只惊惶而绝望的困兽。衣服被洗了发白，因为瘦骨嶙峋，原本或许合身的西装，此刻空旷旷地披在身上，更显得他蜡黄枯瘦。
他站在人群的最外侧，也不上前，就这么睁大眼睛，伸长脖子，死死地盯着被众人包围的高级调查员。
人群的最中央，穿着笔挺西装的高级调查员被记者堵得进退两难。
到这时候，他再不想回应也没有办法，只得低下头，对着话筒，简单地说了两句：“目前黑匣子的修复工作已经取得了较大进展，相信很快就能公开。在获取黑匣子数据前，easa不对此次事件发表任何看法。”
记者：“也就是说，您不否定有可能是副机长的自杀事件？”
adra被噎了一嘴，他硬着头皮说：“是，但我也不否认，这次空难有可能和副机长没有任何关系。除此以外，无可奉告。谢谢，请让让。”
艰难地在人群中找到一条路，easa的高级调查员adra终于破开人群，走向自己停放在路边的车子。
记者们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再追问他。
伏城看到那位记者对着摄像头，已经说起了“easa没有排除副机长有绑架飞机自杀的可能性”，而在她的身后，那个穿着灰色外套的亚裔男子踉踉跄跄、失魂落魄地走到adra面前。
这两人只占据了极小的电视画面，毫不起眼。
亚裔男子扑到高级调查员的面前，身体疯狂地颤抖，他猛地抓住对方的外套，似乎在恳求地说着什么。
高级调查员惊恐地望着他，吓得急忙推开，赶紧开车逃走。
苏飞：“……自杀事件？”
定了定神，伏城收回视线，看向朋克少年。“你带着黑匣子来的，麦飞公司已经修好了黑匣子？”
仿佛被踩中尾巴的兔子，朋克少年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苏飞：“麦飞？麦飞修好的黑匣子？！”
伏城：“不是么？”
苏飞恼怒道：“那群家伙花了四个月都没修好，他们能修好？再给他们四年都修不好！”
“所以黑匣子现在还没修好？”
“当然修好了，我修好的。”
“所以，你听过座舱话音记录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