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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掌柜只能停下脚步,哆哆嗦嗦地走到李云旗面前。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些什么呢?要怪只怪自己太贪心,碰错了点子。

    “少侠,您放心,方才说的数,一分都不会少。十万两银票,我这就去给您取。”师掌柜毕竟是师掌柜,立刻换上一副正经而恭敬的神情。

    “师掌柜,弄错了吧?十万两是方才的价,过了这许久,利息还没算呢。”李云旗又扶着师掌柜坐下了,说话竟十分温柔。

    “这……少侠说得不错,利息翻倍,我懂。二十万两银票,我现在就去给您取。”师掌柜反应得很快,他知道怎么避免更大的损失。

    “师掌柜爽快人,我喜欢。既然如此,方才的账就算结了。咱们再来算算另外的账。”李云旗却不想就此放过他。

    “另外?还……有什么账?请少侠明示。”师掌柜心里很困惑,他不敢说得太多。

    “师掌柜记性真差,由于您和鹰抓堂鹰七爷的优待,我们见证了至少六十条胳膊在面前卸下,又费力砍下了至少二十颗脑袋。这样血腥的场面可是会给我们留下很重的心理阴影的。师掌柜不得补偿补偿吗?”

    李云旗摸摸他的脑袋,说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少侠请开个价。”师掌柜被他这一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先别急嘛。方才师掌柜说,背后有鹰七爷,自己做不了主。这点我完全理解。现在,我敢保证,鹰七爷和鹰爪堂再也不会来替你作主了。师掌柜这是翻身做主人了,可喜可贺啊,不该庆贺一下吗?”

    这话从李云旗的口中说出,竟是十分漂亮。

    “少侠说的不错,只是……”师掌柜面露难色。

    “只是什么?莫非,师掌柜的背后还有其他人?”李云旗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实不相瞒,这天香楼吉安县令高知县和鹰七爷合伙开的,小的只是代他们行事而已。这天香楼的种种恶迹,便是高知县和鹰七爷全力做下的。今天少侠所为,实在大快人心。只是那高知县平日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无恶不作。若少侠能够为民作主,除掉高知县,但有所求,小的无不满足。”

    原来这师掌柜一开始便差人去通知了鹰七爷和高知县,如今鹰七爷已死,高知县却迟迟未到。狡猾的师掌柜知道,高知县肯定是怕了,躲起来了。但又担心李云旗这些人一走,高知县会拿他是问,因此便想借刀杀人。

    “哦?竟有这种事?你们倒是说说,师掌柜说的可是属实?”李云旗对店内剩下的食客问道。

    那些食客,平日里也是被压迫惯了,今日见有人做主,自然和盘托出。却也与师掌柜所言并不二致。

    “好,那就请诸位做个见证,咱们去会会这不可一世的高知县。也请在座诸位与我同去,也好做个见证。”李云旗心思缜密,自然知道师掌柜的用心。但毕竟是为民除恶的事,他自然乐意去做这个人情。

    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县衙。

    只见县衙前,两只巨大的石狮分列两边,威武雄壮。两队官差整整齐齐地排在衙门口,手握刀柄,威风凛凛。

    王三率先走了过去,还未近前,便遭到为首中年官差的喝斥,“什么人?胆敢擅闯县衙?”

    “叫你们高知县出来,我大哥找他有事。”王三毫不示弱。

    “知县老爷乃本县父母官,岂是你们一般刁民想见便见的?快闪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中年官差霍然拔出了配刀。

    “退,退,退。”那两队官差,一齐喊出,声势逼人。

    “哦,看来是有备而来,不退便是怎样?”王三也拔出了墨羽剑。

    “既然你打死,我也没有办法。”中年官差一刀向他面门劈来。

    王三挥剑迎上,只听一声脆响,中年官差的也直接断为两截。

    “你看,我的剑利否?”王三语气森寒。

    “确实是好剑。”中年官差也忍不住叹道。

    “那你还不让开?”王三目光如电,瞪了他一眼。

    “戚维乃本县都头,职责所在,不能让。”中年官差,也就是戚都头,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

    “你当真不怕死?”王三心里倒有些佩服他的勇气了。

    “并非不怕死。只是,小兄弟倚仗手中利器伤人,却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倒不如,我们拳脚上见功夫?”

    这戚都头口中大义凛然,心里想的却是,这少年年纪轻轻,除却手中宝剑,想来武功并不甚强。我先以雷霆手段将他拿下,再要挟其余几人乖乖受缚,在县老爷面前,岂非大功一件?

    “很好,我也正想试试。”王三收起墨羽剑,就摆开架势。他并不知道戚都头的心思。但他从小被义父王意风逼对着木桩练习拳脚,虽不是上乘武功,但毕竟身体硬朗,对付这区区都头,自是不在话下。更何况,他的体内还继承了王意风四十年功力。

    “小兄弟,当心了。”那戚都头表面提醒,手上动作却迅急如电,瞬间攻出六七拳,俱是要害部位。

    王三暗忖,想不到这厮竟是阴险这辈,武功倒是不弱。他的武功虽未融会贯通,却也凭着本能,堪堪躲了过去。

    戚都头眼见对方武功平平,心中大喜,愈发加紧了手中的攻势,将王三逼得节节后退。

    “三儿,你怎么样?”李云旗知道王三并未系统学过武功,空是一身内力,自然有所欠缺。之前对敌作战,也多是墨羽剑魂从中指点。此刻赤手空拳,面对真正的高手,自然是力不从心。不禁为他担心起来。

    “大哥放心,完全没压力。”王三说的是实话,他招式虽老,但胜在内力浑厚。况且,他跟李云旗学过孔雀东南飞的轻功,靠着身体的本能,也常常能躲过戚都头的进攻。

    但总这么挨打,根本打不中对方一拳,却也让王三非常恼火。

    “看来小兄弟拳脚功力还欠些火候啊。”戚都头步步紧逼。

    “真是个呆子,这兰亭剑法,难道只能有剑才能使出不成?”王三听到了墨羽的声音。

    要知兰亭剑法脱胎自书圣王羲之的书法《兰亭序》,本以轻灵飘逸为长。王三虽只习得其中第一式“长亭万里”,但其中却蕴含数十种变化。

    王三福至心灵,身形抖然一变。再配合本身的灵巧轻功,左闪右避似狡兔,攻击迅猛如惊鸿。一时竟逼得戚都头前进不得,后退无门。

    “三儿,好样的。”莫小霞不禁赞道。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三儿体内有义父浸淫四十年的功力,又有这般灵巧的身法招式,俱是名家真传。但那戚维不过是小小的一介都头,怎能应对自如?”李云旗不禁有些担忧。

    “少主说得不错,这戚维所用的无非是寻常招式,但总能给人一种心悸的感觉。王公子功力虽然功力深厚,招式也是新学,恐怕要吃亏啊。”花雄十分紧张。

    “好小子,多少年了,你是第一个把我逼成这样的。今天说不得要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绝招了。”戚都头身形立变,一拳攻出似有多般变化,又似大巧若拙,只是普通的一拳,让人在震惊之后又倏尔放心。疏不知,这诸般变化正蕴含在这朴实无华之中,却又更加致命。

    可怜王三年纪轻轻,哪里见过这种惊世骇俗的拳法?竟不以为意,眼看就要迎了上去。

    谁知骆宾王见多识广,已经看出了端倪,当即大喝一声,“三儿小心,这姓戚的所用,便是多年前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三十六路‘无情拳’。”同时闪身而过,一招白鹅啸天,便将戚都头和王三分开。

    戚都头也是一声惊呼:“莫非前辈便是鼎鼎大名的骆宾王骆道长?”

    骆宾王冷冷地说:“正是贫道。好个‘无情拳’!不想今日还能亲眼见到,阁下跟澹台灭霸是什么关系?”

    莫小霞忍不住问道:“这澹台灭霸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让骆爷爷如此心惊?”

    李云旗沉声道:“我曾经听灵云子师父讲过,澹台灭霸又有外号‘铁拳无情’,曾经是名门正派中人,只是后来痴迷魔道女子,不但亲手残杀授业恩师和一般师兄弟,还成为恶名昭著的江洋大盗。

    他当年便是凭着这套‘无情拳’,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横行无忌。不知有多少高手,丧生在他拳下。是以,引发众怒,据闻在江湖侠士的围剿下,已经死了。

    所谓‘无情拳’,其实是将魔道阴毒之力,融入正宗道门拳法之中。中拳之后,看似无甚伤害,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但之后每行动一步,便要增加一倍内伤。随着内伤的扩大,最终经脉俱断,五脏受损,身体中空而死。实为一门极阴毒的武功。

    师父每每告诫我,遇到修炼此法之人,千万要当心。”

    戚都头朗声道:“骆前辈和这位小兄弟眼力不错,竟能看出家师的‘无情拳’。实不相瞒,家师当年被逼坠下悬崖,却并未身死。

    那日我在正在崖下打柴,恰巧将他救起。家师在临死前,也深悔一生所作所为,是以将一身本领传授于我。要我投身正派,报效朝廷。幸得知县老爷赏识,我便在此间做了一个都头。”

    骆宾王不禁叹道:“想不到,还有这层因果,只是你所投非人啊。你可知,这高知县并非良善之辈?我观你作为,已不似正派。还请悬崖勒马,莫要重蹈你师父澹台灭霸的后路。”

    戚都头哈哈大笑:“笑话,我是官,你们是民。你们在天香楼闹事不说,现在竟然妄想闯入县衙之中。今天不论诸位是谁,本都头说不得要将各位的人头留下了。”

    李云旗大怒:“好你个戚维,骆爷爷好心劝导于你,竟不知悔改。这高知县多年的种种劣迹,想必也有你一份了?”

    戚都头冷笑道:“不错,知县老爷乃是金科榜眼出身,又做了这一方的父母官。他的作为,无非是为朝廷积累财富。区区小民,诸位何须放在心上?”

    骆宾王怒骂:“冥顽不灵,果真和澹台灭霸如出一辙,今日老夫便要替江湖除这一大祸害。”

    戚都头也不甘示弱:“好你个骆宾王,本都头尊称你一声前辈,竟还摆一威风来了。说到底,你不过是跟随李敬业造反折反贼,待我今日擒下你,给朝廷立下大功。”

    说着,手脚并用,全力施为。那三十六路‘无情拳’果然不同凡响,外人只见无数和拳影将骆宾王包围。

    “骆爷爷,当心。”李云旗几人不觉惊呼。

    “放心吧,这等恶贼,正好让贫道活动活动筋骨。”骆宾王语态平缓,竟似轻松异常。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波青波。

    天地随我意,

    荡尽掌中魔。”

    骆宾王已经使出了“白鹅啸天”。可奇怪的是,就在天地变色,骆宾王要身形暴涨之时,戚都头已经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了。

    骆宾王无奈,只好收了功法,飘然落地。

    “哇,骆爷爷竟然这么厉害,一定要教教我。”莫小霞忍不住上去缠住他。

    花雄一家三人也是第一次见他施为,简直无比叹服。

    “这……骆爷爷,也未免用力过猛了吧?没想到这家伙竟如此不堪一击。”李云旗有些哭笑不得。他甚至有些怀疑,师父叫他小心这‘无情拳’,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

    “小子,可别小瞧了‘无情拳’,只是这姓戚的功力太弱罢了。与当年的澹台灭霸相比,简直一成都不如。唉,虽然浪费了些,只当老夫活动活动拳脚吧。”

    骆宾王摇了摇头。

    “真想……想不到,骆宾王名不虚传。能死……死在‘白鹅啸天’之下,我戚维死……死而无……无憾了。”

    戚都头一番感叹,倒头便死了过去。

    可叹那澹台灭霸,一身本领,到底所托非人。不过这样阴毒的功夫,失传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呢?

    戚都头一死,那一般官差,哪里还有战意?纷纷跪地求饶。

    早有一般愤怒的群众,冲进县衙之中,将正准备从后衙逃跑的高知县提了出来。

    高知县肥头大耳,被绑在县衙着的石柱上,瑟瑟发抖。

    李云旗振臂高呼:“父老乡亲,高知县平素为官如何?”

    百姓齐呼:“贪赃枉法,恶贯满盈。”

    李云旗又是一声高呼:“如此贪官污吏,该当如何?”

    百姓三呼:“该杀,该杀,该杀!”

    “杀!”李云旗一声令下。

    花雄一挥邢天斧,高知县在惊恐中,与那石柱一道,化为肉泥。

    吉安县的百姓,感恩李云旗一行,除去高知县和鹰七爷两祸患,公推李云旗为本县知县。

    十四岁的知县,简直亘古未有。

    李云旗却不是贪恋权贵之人,他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于是,他留下了花雄一家,作为吉安县的当家人。

    花雄一家三人,在前次大战中伤了元气,此次正好留下调息。便不再拒绝。

    “花叔叔,希望下次再见面时,能看到你挥舞‘邢天十二爷’的雄风。”

    “花青兄弟,这吉安府一定要治理好,不要愧对百姓哦。”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三位。这吉安县附近的匪患,若是并不无大恶,就将他们收编了,给份正经营生。若是如鹰七爷这般穷凶极恶,切忌,除恶务尽。”

    李云旗已经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

    “请少主放心。”花雄热泪盈眶。

    “请少主放心。”花青豪气冲天。

    “少主就放心吧,有我在一旁监督,他们不敢偷懒。”陈秀莲巾帼不让须眉。

    那天香楼的师掌柜,早已恭恭敬敬地将天香楼的所有账目和银两,交给李云旗。

    李云旗拿出一半,散发给百姓,另一半,全部充公。

    至于师掌柜,李云旗当众给了他一万两银票,赶出吉安县。

    一夜休整之后,骆宾王、李云旗、莫小霞、王三,四人精神涣散,骑上肥壮的骏马,离开了吉安县。

    在路上,莫小霞不禁问道:“云旗哥哥,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那师掌柜并不是什么好人,不杀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给他一万两银票呢?”

    李云旗哈哈一笑:“你想想,师掌柜这些年,帮着高知县和鹰七爷,不知得罪了黑白两道多少人。现在,大家都知道他带着一万两银票离开。你说会怎么样呢?”

    莫小霞和王三不禁噗嗤一乐。

    骆宾王心中喑叹,云旗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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