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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入山口时,无芥也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见对方行动不便却还如此挂心自己,他心里大为感动。上前躬身一拜:"孩儿罪过,又让爹担心了一场!"

    "回来就好,叫儿媳妇担心坏了。"班昭大概是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表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将锅甩给了儿媳。

    宝意无所谓的很,反正今天全村的人都见识到自己为了丈夫要打要杀的了。

    回村的路上,魏禧绘声绘色的演讲了一路。

    宝意这才知道,自己老公还真的魂穿了一把武松,扁死了那头老虎。

    衙差们是在老虎尸体附近找到他的,那时他处于深度昏睡之中,他们还以为他也死了。

    刚要把他一起抬走,他忽然醒了。原来方才只是因为体力透支,睡了过去。

    至于扁死老虎的过程,目前除了他自己,谁也不清楚。他还没精力说那么多话,背后有几处严重的外伤还需要尽快处理。

    所以当下他便让衙差抬走老虎回去交差,他自己随着虎爹一行人下山回家。

    衙差们刚开始还有些不敢,怕那老虎没死透,在半道上醒过来那不就完犊子了么?

    最后无芥还帮他们将那老虎五花大绑,捆成了大粽子。这又活活耽误了半个时辰。

    进了村,大伙都先各自回家。休息的休息,治伤的治伤。感激的话来日方长。

    一到家,宝意就冲到灶房,准备了一大锅开水送进屋里。

    无芥已经脱了上衣坐在床边,班昭在他身后查看伤势。

    宝意见他正面似乎没受什么要紧的伤,绕到他背后一看,吓得脸都白了。

    那一看就是被老虎爪子挠的,从右肩几乎延伸到左后腰,几道平行线般的血痕,皮肉外翻,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宝意不是那种见不得血的软妹子,可看到这种情形,当下还是觉得双腿发软,头脑发胀,连自己的后背都跟着隐隐作疼。赶忙问要不要去请个郎中来看看。这种程度的外伤,再加上那老虎爪子还不知道挠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处理的稍有不慎,得破伤风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啊。

    但班昭立马摆摆手说不用,这方圆十里,绝对找不出比他本人更擅长处理外伤的郎中。

    宝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在班昭的指点下,出出进进准备了好些东西供他给无芥处理伤口。

    无芥见她站在床边脸色发白,以为她晕血,便让她去外间等。

    她却摇摇头,很固执的说道:"我不晕血的,就在这儿等,爹一会儿说不定还要我帮把手什么的。"

    她其实是见无芥疼的面色惨白汗流浃背,却只是攥着拳头咬牙忍着,替他心疼罢了。

    "相公,你要是疼,就哭出来,喊出来,我跟爹不会笑话你的。"

    她一句真心诚意的话,却让班昭和无芥都轻笑了一声。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或者你捏着我的手,再不然……咬着我胳膊也行。"她说着,便将自己纤细雪白的胳膊朝班无芥伸过去,脸上是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

    班昭手里的动作都停了停,抬起笑眼望了她一眼。

    无芥脸上也挂着艰难的笑,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坠在长而浓密的睫毛上。苍白的嘴角挑起一抹温柔的弧度:"真让我咬?"

    宝意怕他的汗水流到眼睛里,赶紧拿衣袖帮他擦了擦汗。才又将胳膊伸回去,点点头,英勇地回了句:"来吧。"

    "那我不客气了?"他嘴上的笑容绽放的更加灿烂,眼里也满是欣慰。但脸上身上不断涌出的汗水和颈脖间乍现的经脉,出卖了他此刻的真实感受――钻心噬骨般的痛。

    宝意将胳膊干脆送到他嘴边。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即使已经控制了力道,却还是叫她有些吃不消,她狠狠咬了一下牙,才忍住了没哼出声来。

    但那铁钳般的力道只一瞬间便泄去了大半。

    "宝意,能不能帮我个忙?"无芥声音很低,听起来十分吃力。

    "你说。"宝意急忙点头催促。

    "我今日还未进食,好饿啊。你能帮我做些吃的吗?"

    "好,我这就去给你做!"这个时候无论能为他做点什么,宝意心里都会好受许多。

    他这才松开手,目光看见妻子雪白的手臂上已然出现的几道红印,立刻心疼了起来,背上的感觉反倒没那么强烈了。

    直到看她快步走出卧房,又听见外间推门的声音,他才一把抓住床栏,手臂青筋暴现。闭上眼,低着头,任由汗珠子一颗颗滴落在腿上。

    班昭能听到他咬牙的声音,和从喉咙里厮磨出的压抑的呻吟。

    在灶房里忙活了好一阵子,宝意炒了几个适合伤员吃的清淡小菜,又蒸了几个馒头。

    端进屋里时,发现清创工作已经完成了。此刻班昭正在给无芥做包扎。

    无芥的脸色比起方才,更显惨白狼狈,简直就像死过了一回。双手还撑在床栏上,手臂上满是青筋和汗渍。可不知为何,此刻他看着宝意的眼神,却无比的温柔和欣喜。

    宝意朝他甜甜的笑了笑,一边将饭菜往桌上放,一边关切地问。"爹,我看他伤口那么深,不需要缝合吗?"

    "确实是要做缝合的。不过家里没有合适的耗材,等明日我再想想别的办法。"班昭向宝意解释道。

    "是需要羊肠线对吗?这东西,村里恐怕是找不着的。去年我胜堂哥摔下田埂,还是我爹跑了一趟县城,从那里的药房找来的羊肠线呢。"

    班昭点点头,说:"对。所以明日,我打算跑一趟县城。"

    "还是我去吧。"宝意刚一说出这几个字,班无芥便又转头望向她,满脸的不答应。

    可没等他和班昭开口拒绝,宝意便又补充道:"这伤口最好尽快处理。爹您行动不便,对县城又不熟悉,这一来一回至少得折腾一整天。万一无芥伤口出了什么状况,没有爹在身边,我可束手无策。我会骑马,来回不过大半日,而且对县城也比爹熟悉。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班昭还没来得及反对,无芥便干脆将身子转过来,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去?"

    "呃……是啊。"要不然呢?她心想。

    无芥立刻就板起脸色,连声反对:"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放心你独自去县城?还要骑马去!万一摔了怎么办?"

    宝意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心里不由的一暖,笑着说:"你太小瞧我了,我马术还是可以的。再说李逵跟我关系那么好,不会跟我尥蹶子的。"李逵是她给无芥的马取的名字,因为她觉得它跑起来的样子,总让她联想到"黑旋风"这三个字。

    "那如果遇到歹人呢?"无芥依旧沉着脸,严肃的追问道。

    班昭还是头一回看到自己儿子吹胡子瞪眼,有些想发笑,但还是生生忍住了。开口向宝意打了个圆场:"儿媳妇,还是我去。我会尽快回来的。再说,这么久都没出过门,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听他这么一说,宝意也就不再坚持己见了,转而关心了一句:"那爹您打算怎么去呢?"

    班昭想了想,说:"这就要麻烦亲家帮我找辆马车了。"

    宝意一听这话,又笑了:"爹,咱们这儿哪有什么马车呀?唯一的马就是李逵。我爹最多能给您找辆牛车。"

    班昭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牛车就牛车吧,不碍事。"说话间,已经将伤口包扎完毕。最后又找了件干净中衣,替无芥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