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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许然将领带夹塞进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推得很里面,再用其他物品盖住,免得以后开柜子拿东西的时候无意中看见。

    即便贺承不需要了,他也舍不得丢。小两万块钱的东西,光是看着都觉得肉疼。

    推上柜子,木头撞击发出沉闷的一声响,许然坐在床上,弓着背,姿态颓然。

    乔安乔安,永远站得比他高的乔安,他永远也比不过的乔安。

    乔安是高中时的校草,和贺承同班。许然跟他们同校但不同班,许然在普通班,他们两个是快班的尖子。

    乔安长得好看,太好看了,就连男生们都觉得他是当之无愧的校草。家境好,爱上书屋习好,关键性格也好。乔安是所有优点的集合体,但凡接触过他的人一方面折服于他的人格魅力,另一方面又都会不由自主地去宠着他。女孩们觉得他是高不可攀的白马王子,男生们觉得他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可人儿。

    但学校总有些刺儿头,不是所有人都看得上乔安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当年他们学校就有一批小混混,成天正经事不干,专门找人麻烦。乔安不喜欢上下学总有司机跟着,有时候自己走,就容易被缠上。

    这时候,贺承就是解救他的骑士。

    许然碰见过两次,贺承将小混混们打倒,乔安站在一边,笑着对贺承说,“你好帅。”

    十七岁的贺承笑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平日里的英气劲儿都不知跑哪儿去了,就知道乐。乔安也笑,那模样连许然看了都觉得心动。

    第一次贺承还很矜持地没说几句话就走了,过了半年第二次碰见,许然就看到打完架的贺承将乔安一把搂进怀里,说,“做我的人,以后我保护你。”

    然后就去吻他。

    那是贺承的初吻,许然知道。他也知道乔安早就决定要接受这个吻。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时候的许然戴着眼镜,长相算不上清秀,只是普通。他把眼镜用力往下拽了拽,用镜框边缘模糊自己的视线。

    他学习很好,可再好也挤不进全是富家子弟的快班,也无法吸引贺承的注意。

    他就像一枚砂砾,那么小,灰土土的,随随便便就能被踩到脚下。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那么疼。

    习惯了,就不疼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乔安不会回来,毕竟他曾是个下定决心就会去做的人。也许是国外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吧,人家想回来就回来,跟他许然没什么关系。

    当年好像是乔安先说分手的,这次回来,他要和贺承再续前缘吗?

    许然不敢想下去。

    如果是,那他绝对没有胜算。贺承会给他一大笔钱和那栋房子,然后毫不犹豫地删掉他的联系方式。

    要什么时候贺承才能明白,自己跟他在一起,图的根本就不是他的钱。

    许然身子一歪,倒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

    好累。

    原本是一次庆祝的约会,为什么会这么累?

    以前都没有这么累过,一定是自己没表现好的缘故。

    只是哪里表现得不好,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个答案。

    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假装没有乔安这回事,很快又要到周末。周四晚上许然准备睡了,接到了贺承的电话。

    “你还没回家?”劈头就是一句责备的话。

    许然一愣,忽然想起来,自己忘记问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住了,后来就直接将这事儿给忘了。

    他只能小声地问,“我可以回去了吗?”

    “那是你的房子,还用问我?”那边,贺承心情似乎不太好,语气都带着刺,“明天回来,别贪着酒店的服务好,小心你自己的钱不够花。”

    “我没……那明晚我回去,你来吗?”

    话说一半硬生生咽了回去。不能让贺承知道他有自己的住处,这里是他最后的防线。

    贺承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日程,然后说,“回,凌晨吧,你准备好。”

    你准备好,意思是要做到天亮。贺承一喝酒就来劲,特别喜欢折腾。

    折腾倒没什么,只是有些地方,许然实在是承受不住。

    他小声说,“能……不绑右腿吗?”

    贺承乐了,“还提条件?”

    “不,我只是……”

    只是很疼,非常疼,上次做完一直到现在右膝盖还是肿的。在床上他不能挣扎,一挣扎贺承就绑得更紧,可不挣扎,那绑带的角度能让他疼晕过去。

    贺承没理他,挂了。

    许然愣愣地看着手机屏保,另一只手覆上膝盖。膝盖很凉,像是掉进了冰窟。

    受伤的那一年,是十七岁,升高三前的最后一次运动会。许然的班级和乔安贺承是隔壁,乔安是啦啦队,许然也是。他拼了命地去求班长让自己做啦啦队,因为啦啦队可以在班级后面做准备,而乔安在,贺承也一定会跟过来。

    这是他跟贺承距离最近的时刻。

    小心翼翼地待在最靠近隔壁班的地方,乔安就站在他身边,对他友好地一笑。许然也笑笑,特别紧张。

    贺承跑完了一百米,理所当然的第一。

    许然坐在那儿,眼里满是贺承越来越近的身影。台阶一级一级向上,眼看着就要到达他们所在的高度,许然整个人都在颤抖,看着贺承对乔安露出笑容,忽然像发现了他的目光似的,一下子看过来。

    许然慌忙起身,动作幅度很大,旁边乔安脚下一个趔趄,竟然从台阶最上面摔了下去。

    许然懵了,贺承反应很快,就要去抱他。可周围坐的全是人,动作伸展不开,乔安就这么直接从他手臂擦过,摔到了地上。

    场面一片混乱。

    许然站在原地,眼前是几个班的人慌乱的身影,耳边嗡嗡作响。过了很久,终于有人注意到这边,一个男生往他这儿一指,说,“是他撞的!”

    所有目光都投过来,许然没动,也没反驳,于是更多的人说,“就是他撞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都不来道歉的吗?这么没礼貌,故意的吧?”

    “不知道这么高摔下来很危险吗?要不你摔一个试试!”

    “下来啊!”

    那么多的注视,同学,老师,认识不认识的,眼中都带着厌恶和鄙夷。

    许然麻木地走下台阶,对正在固定右脚的乔安说,“对不起。”

    乔安摆摆手,苦笑着说,“不,不是你撞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脚滑了。你们别冤枉人。”

    许然想说是,刚才他们两个并没有撞在一起,可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对不起。”

    贺承蹲在乔安身边,脸色十分难看,狠狠瞪了他一眼,却对班上同学说,“刚才两人没撞上,不是他。”

    一个人问,“你看见了?”

    “是。”贺承说,“我看见了。”

    许然有些惊讶,更多的还是感激,想对贺承说声谢谢,但贺承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当事人和贺承都这么说,许然的嫌疑被洗清了,可当他回到班级队伍的时候,周围还是萦绕着窃窃私语。

    这种事就是这样,许然知道,如果乔安和贺承不说,事情只会更糟。他很感谢他们两个。

    但放学后他一个人走在路上,忽然就被三个人拎进了小胡同。

    那三个人穿着跟他一样的校服,许然认识他们,他们以前找过乔安的麻烦。

    三个人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按着他,其中一个抓着他的右腿,按着膝盖,咔嚓一声。

    许然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被掰折了,整个人懵了,也不觉得疼。都疼得没知觉了。

    过了几天,当他一瘸一拐地回到教室,议论声早停了。所有人的生活照就,只是许然再也不用去上体育课了。

    家里报了警,但小胡同里没有监控,也看不到是谁从身后接近的他。许然本来跟警察说了,但那三个人矢口否认,又没有证据,其中一个还说许然是成绩好看不惯他们混日子,打击报复。

    打击报复,我打击报复什么?许然十分困惑,报复你们天天不交作业吗?

    案子不了了之,后来有一天许然留校做值日,走得晚了,看到贺承在学校小花园那儿跟那三个人说话。

    这样啊。

    看着他们的身影,许然十分平静地想,原来是这样。

    骑士从邪恶的巫师手中保护了王子,并让坏人血债血偿。

    多么美好的故事。

    周五,许然回了贺承的那栋房子,看到屋子里早已经被钟点工收拾好了,就知道之前借住的人里有白锦明。白锦明是唯一一个会在众人狂欢过后帮他打扫房间的人,虽然也只是打个电话叫家政,但对许然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好意。

    做好饭,洗了澡,将自己从里到外弄干净。贺承懒得做前戏的清洁,每次他都得自己来。

    凌晨一点,贺承回来了。

    没有电视剧里白月光抱着他出现的狗血桥段,但当许然去端醒酒汤的时候,他看到贺承拿出手机,一脸温柔地打着字。

    他在跟什么人报平安。

    还没等许然想明白,忽然就被拽进了房间里。

    贺承解下领带,在他面前甩了甩,脸上因喝了酒而带上几分痞气,“不想要这个?”

    许然有点害怕,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不想要?”贺承直起身子,握上他的右脚踝。许然一个哆嗦。

    贺承的手很大,许然又瘦,整个脚踝都被包裹在微热的手掌心。贺承往下一拽,许然连忙跟着往前,不敢让膝盖受力。

    然后他惊恐地看到贺承将领带系了上去。

    “领带不行,太短了!”许然挣扎起来。领带短了系的扣就短,他能活动的空间就更小,说不定连动都动不了。

    贺承微微皱眉,不满于他的不配合,说,“闭嘴。”

    许然一下噤了声,眼眶微红。

    贺承慢慢地将领带另一边系在床尾,留下一点点活动的富余,然后身子前倾掰开他的双腿,说,“不想要也没用,给我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