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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承只觉得自己流年不利。

    原本预定和客户的会面被单方面取消了,只不过在路边停车接个电话,就看到许然和一个男人亲密地从咖啡厅走出来的场景。电话里是客户毫无诚意的道歉,他却只顾着看那两人乘车离去,连对方编造出来的理由一点都没听进去。

    原来许然是住在这附近吗?

    短暂的愣神之后是满腔的怒意,从烦闷的胸口直冲进脑袋里。

    不是说想歇一歇吗?怎么一回家就勾搭上了别的男人!

    那个英俊的男人对许然有好感,单从他看许然的眼神就能感觉出来。贺承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隔着贴了膜的车窗玻璃看出那男人眼中的温柔,但就是感觉心脏被什么撕裂了,狠狠扯着坠向深渊。

    跟以前一样,他不喜欢看到许然跟别的男人走得太近。一点也不喜欢。

    先是许然单位里的那个小年轻,叫什么来着,贺承连对方的名字都记不住,却清楚地记得照片里那人扶着许然的手的姿势。

    第二个是那个刘铭,贺承想不通,只不过是个老同学,他用得着对许然那么尽心尽力?

    第三个,是这个男的。

    看起来像个精英,贺承冷哼一声,他知道有多少败类打扮得人模狗样出去招灾惹祸,麦兴就是这样。现在这个男人虽然表面上绅士有礼,谁知道内里是不是跟麦兴是同样的货色。

    贺承坐在车里,用最坏的可能性去假设那个男人,越想刚才的景象就愈加清晰,贺承分明看到许然是对那人扬起一个笑脸。

    以前许然对谁都笑,那是一种疏离的防范。在床上他害怕的时候也会笑,很勉强地勾起嘴角,撑着不让贺承失了性子。贺承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变本加厉,就为了看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撑不住崩溃。

    直到最后他都没试探出许然的底线。

    然而现在,许然的笑容变了。

    变得更加明亮,弯起来的眼角都带着朦胧的光,看起来真的很开心。这让贺承十分不爽。

    你以前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的吗?为什么你给我的笑容和给别人的完全不一样!

    只有给他的笑容是苦兮兮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贺承分辨得出。

    他泄愤般狠狠砸向方向盘,车笛尖锐地响了一声,把过路人吓了一跳。

    跟林家母子见过面后,许母一直很开心。许然知道她的心思,哭笑不得地说,“妈,您就别折腾了,行吗?”

    “什么叫折腾呢?”许母不满地道,“多个朋友好啊,你总不能在房间里自己待一辈子。”

    许然摇摇头,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母亲可能只是觉得两个孩子都喜欢男人,或许会有共同话题,但许然从林燊身上嗅得到捕猎者的气息。他们两个属性不一样,许然无奈地想,自己在林燊面前只有“受欺负”的份儿。

    这话是绝对不能跟母亲说的,而且许然觉得,自己也没有能吸引林燊的特点。

    一个几乎残废的男人,和国外的博士精英,他们两个要是能有什么才是天大的笑话。

    许然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肖想和林燊能发生点什么。他才从一段撕心裂肺的恋情中走出来,没有力气再开始下一段感情。

    能喜欢上别人是件好事,但他也不知道自己需要缓到什么时候,可能是明年,可能是下辈子。

    但林燊却像得了命令似的,从许母那儿加了许然的号码,三天两头就要聊天。

    有的时候许然出不去,他就到许家做客。

    许然看着这个不请自来还悠闲自在的男人,无奈地说,“我爸妈在上班,你要是想喝茶就自己烧水。水壶在阳台的架子上。”

    他说的是气话,没想到林燊真的起身去烧了,还给许然倒了一杯。

    许然被他弄得没脾气了,叹着气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林燊说,“我们好歹是朋友,你这也太冷淡了。”

    “你在这儿就没有别的朋友了吗?”

    许然转着轮椅来到他面前,十分认真地说,“我妈到底让你干什么,跟我说了吧,别这样浪费!费时间了。”

    林燊好笑地看他,“我说的是真的。没事,什么都没有。”

    许然快被他那好看的眉眼给唬住了,连忙移开视线,“我这儿没什么好玩的。”

    林燊喝了口茶,“我看你就挺好玩的。”

    “……”

    许然确定这家伙是来没事找事的了。

    林燊悠哉了一会儿,见人真的怒了,才开口,“我没骗你,阿姨没让我做什么,是我自己要来的。”

    许然不解。

    “你看,我们是同类,要知道就算是在国外,遇见一个同类也是很困难的事,尤其是在爱上书屋会了伪装自己。”

    林燊忽然身子前倾,停在一个不尴不尬的距离,看着许然的眼睛说,“所以,遇到一个合乎心意的同类,更难。”

    许然把轮椅后撤一段距离,淡淡地说,“单身也不错。”

    林燊大笑,半晌道,“是啊。”

    许然越来越不懂他想做什么了。

    这次聊过以后原以为他会收敛,没想到林燊还跟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发消息聊天,聊的还都是工作生活上的事,绝口不提感情。

    这是什么意思?许然实在想不通,林燊把话说到那份儿上了,就差捅破窗户纸,结果他停下了,根本不继续,反倒勾起了许然的好奇心。

    有的时候许然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蠢了一点。这是最简单的吊人胃口的战术,就连小姑娘都不会上当了,他还当真的似的在心里留了个疙瘩。

    后来,他也就渐渐习惯了林燊的说话方式。

    可能是真的在国外待久了,林燊的表达会很直接,许然就当耳旁风,听听就过去了。许母希望他们能玩在一起,许然就顺了她的心愿,跟林燊出门。

    其实林燊不是个坏人,他体贴得很,只是有时候许然跟不上他的步调。

    他从来没跟贺承一起逛过街,倒是和林燊把家周围的商场逛了个遍。

    “等我走的时候一定要买一箱火锅底料带过去,”林燊说,“我那个?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lor:red"!夤矣讯疾龇枇耍焯烊伦乓月喝!?

    “满汉全席里哪儿有这种火锅?”

    “是啊,不过我跟他说这就是古时候的满汉全席,以前宫里面给皇上吃的就是这个,一百八十个菜碟轮着涮。”林燊把一包榨菜丢进车里,“他信了。”

    “……”

    两个大男人逛街到底是无趣,冬天公园里也没什么可看的,他们便去咖啡厅,一坐坐一天。

    许然画图,林燊就拿着平板看文件。这个时候他们很少说话,偶尔抬起头对视一眼,都是许然先一步移开目光。

    有点稀奇,许然想。他从来没有跟人这样平静地相对而坐,从对方手里接过纸杯,看着他利索地调整桌子的高度。他曾经奢求的场景竟然于现在,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发生得如此自然。

    有时候许然看着林燊的侧脸,想,如果换成贺承也不知该有多好。

    转念又笑。贺承应该已经回家了吧,享受着他最喜欢的宁静午后,或许还有一个乖巧漂亮的男人陪在他身边。

    恋人们的幸福是螺旋线,相互缠绕着绵延向前,如果分手就各自岔开。会有些可惜,但最起码曾经一起经历过,也算是没有遗憾。

    可他和贺承的幸福却是两条平行线,一高一低,从头至尾没有一丁点交集。

    也不知贺承现在跟谁交缠着,又为谁心动呢。

    咖啡厅的落地窗外,黑色轿车里坐着那个偶尔出现在许然脑海中的男人。

    上次那个客户住在这儿附近,原本差点吹了的买卖,硬是叫贺承给拉了回来。合作商都是老狐狸,贺承一个不到三十岁的新手自然不会被他们看得起。

    这条路他几乎天天都要跑,跑着跑着,就变得会在这家咖啡厅门口停一会儿,对着那一张张桌子看去,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就走。日复一日,机械地重复着。

    后来,终于让他看到了许然和那个男人。

    许然不喜欢咖啡厅。贺承清楚地记得他说过,更喜欢待在家里。

    家里默认是床上。

    !  所以他一看到许然跟那个男人说话就觉得烦躁,恨不得冲进去骂上一回。可他忍住了。以前那个小年轻的事儿他能毫不犹豫地找过去,现在的他没资格。

    其实贺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有时候看到许然了,还非要等到那两人离开后,他才开车跟着离开。

    如果在他们前面走,贺承会犹豫,总觉得身后会发生些自己无法掌握的事。他试过看一眼就离开,然而十分钟后还是不得不回来。

    这行为有点像跟踪狂,虽然只限于这家咖啡厅里。贺承不想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去哪儿干什么,硬生生将跟下去的念头掐断在脑海里。

    他们喜欢坐窗边角落的位置,许然坐在里面,正对着窗户的斜角。斜对面的路边就停着贺承的车。

    贺承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脸,有时候藏在笔记本电脑后面,但总是会露出来。

    他气色好了很多,嘴唇也恢复了血色,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挑,好像在微笑。

    贺承静静地看着他,比过去十年加起来的时间还要长,还要专注。

    不看的话,他会心慌。

    和客户的周旋花了统共三周的时间,终于有惊无险地拿下了合同,贺承还是很满意的。他有些兴奋,来到咖啡厅门口就下了车,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店能让许然愿意走出家门。

    还没到门口,正看到那男人撑着门,让许然出来。

    他们今天来早了。

    贺承脚步一顿。

    男人帮忙推着轮椅,嘴角带着一抹笑。许然回过头,努力地冲他说着什么,路口车流声响,贺承听不清楚。

    他看着两个人从自己身边走过。隔着一辆车,他站在这儿,许然往另一边偏着头。推着他的男人偶尔撘上一句,笑得开怀。

    他们走到路口,拐弯,消失在路的另一侧。

    贺承就在那儿站着,面如死灰。

    他的车、他的人都在这里,三米不到的距离,许然竟一眼都没有看过来。

    仿佛他只是个过路人,丝毫没有为之驻足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