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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黑恢复得飞快, 在做第三次身体检查前,它已经能摘了伊丽莎白圈到处闯祸了。

    许然将它的零食藏在柜子里,无奈地说,“你还没有痊愈,不可以吃太多零嘴,乖啊。”

    小黑不满地唔了两声, 转头又很快被食盆里罐头的香味吸引了过去。

    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模样,许然眼中透出淡淡温柔的笑意, 却转瞬即逝。

    那天晚上他确实被吓坏了,脑袋转不过弯来,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大脑中齿轮卡壳的声音。虽然勉强在第一时间将小黑送进了宠物医院, 但许然还是一个劲地后怕, 他总是觉得如果时间晚一点医院下了班, 或者自己没有反应过来, 那小黑现在恐怕已经……

    他摇摇头, 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一个人胡思乱想是很可怕的事,他控制不住地在脑海中回放那天发生的一切,一遍又一遍地重温着心跳骤停一瞬间的感觉,一股从脊椎迅速攀岩而上的凉意反复刺激着神经。

    他不是一个喜欢自虐的人,但一想到小黑可能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受伤甚至失去生命,他就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警告自己,不许再犯同样的错。

    或许自己喜欢钻牛角尖吧。许然轻轻叹了口气,摸摸小黑的小脑瓜,他这习惯也很难改了。

    那天之后, 贺承在短信里问过小黑的情况。就算以前两个人闹得再怎么不愉快,贺承对小黑确实是好,许然也没想瞒他,将情况照实说了。

    很快,贺承便回过来:不要自己乱想,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自责。

    许然总觉得贺承能看透自己的想法,这跟三年前简直是两个极端。过去的贺承将他一切情绪都视若无物,现在却能够凭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清楚他在想什么。

    这让许然十分困惑,又有些害怕。他总觉得贺承的改变会影响到什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能在三年中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可又不能去问贺承本人,那家伙蹬鼻子上脸的劲头倒是一点都没变,许然可不想在这时候给自己找麻烦。

    为了照顾小黑,许然开店的时间比预计推!推迟了几天。他也没跟什么人说,悠闲地过着百无聊赖的日子。想动弹了就带着小黑去店里转转,反正也没几个客人,什么时候来都无所谓。

    倒是面馆大叔一见到他,几乎是喜极而泣地说,“小许,你回来啦?”

    许然看着好笑,“您怎么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大叔拍拍脑袋,“没事儿,没走好啊,你就好好在这儿待着。中午来我这儿吃面,叔请客!”

    大叔要请客是因为儿媳妇生孩子了,龙凤胎,他高兴得请了整条街的人吃饭,可唯独许然不在。他以为许然被学校赶走了,但店里又不像荒废的样子,也不敢问,就那样提心吊胆地过了好几天。

    许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宽慰了他好一阵。

    大叔感慨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问,“那个,小许啊,你和小贺后来……”

    面馆的小伙计悄悄凑过来也想听八卦,挨了大叔一下敲打。

    许然平静地夹着黄瓜丝,道,“就那样,后来也没什么了。他当时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关于他们喜欢男人,关于两个人的关系。

    大叔啊了一声,咧开嘴,“没什么真的假的,叔不说啥,你俩过得开心就行。哎我这辈子就是个大老粗,说话做事都太直,你别忘心里去啊。”

    许然对他笑笑,“您是想问他去哪儿了吧,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他看得出来大叔惦记着贺承。贺承处事精明,成天面对商界的老油条,要讨面馆大叔的欢心不成问题。

    大叔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之前他还说我家儿媳妇生了一定会来吃喜面,这会儿也不知道人跑哪儿去了。”

    “……您跟他聊这些?”许然有些惊讶。贺承以前最不喜欢跟人聊家事。

    大叔嘿嘿一笑,“小贺人特别有意思,懂的还多,他来就有人跟我侃大山。那天我家伙计还说,自从小贺没来后,店里都变冷清了。”

    他犹豫了一下,问,“那小贺他以后,真不再过来了?”

    许然放下筷子,点了点头。

    “他!说出的话,绝不会反悔。”许然说,“这一点他从十三年前就没有变过。”

    “十三年,这么久啊?”大叔一愣,“那你们是好了有十三年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许然忽然一笑,否认道,“没有,我们没好过。”

    严格意义上来讲,那十年时光并不能算是“在一起”。只是他痛苦的单相思,封存在记忆中的大写加粗的单箭头罢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午餐的面大叔没有要钱,许然便挑了几根冰棍送过去,礼尚往来。商店街的人情世故就是这样,很多时候的你来我往,不需要用金钱来衡量。

    没了学生的街道日子过得很慢,许然坐在门口,偶尔能听见远处谁在说话,一字一句断断续续地飘进耳朵里。膝头小黑打着哈欠,不停地扒着许然的手要摸摸。

    自从出意外后它乖了很多,不再随便往外跑,大多数时间都在许然身边赖着,像个小粘人精。

    许然轻轻拨弄着小黑的耳朵,大大的柔软的耳尖上有几根浅白色的毛,许然觉得有趣,多摆弄了两下,被小黑嫌弃地躲开。

    “你看你,一会儿让摸一会儿不让摸的,真麻烦。”许然笑它。

    小黑才不管那些。它只想要自己开心,闹起脾气过一会儿也会忘记,又黏黏糊糊地凑上来,呼噜呼噜地撒着娇。

    许然对它没辙。小黑让他想起了贺承,只有在出了事以后才意识到活着有多重要,许然想说教几句,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应该怎么开口。

    有些事,人和猫咪半斤八两。他不忍心去埋怨小黑,只能玩笑两句,话里满满的都是心疼。可是对贺承,他做不到一笑而过。

    他们两个都受过伤,或轻或重,或迟或早。许然不知道贺承是从哪里开始醒悟的,他甚至都怀疑现在这个贺承的真实性。不是心存报复!复,而是他不敢去相信,曾经那么冷酷无情的一个人,会变成现在这般好好先生的模样。

    贺承现在所做的一切,说好听点叫赎罪,其实许然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

    想要他回去,这句话,贺承不敢说,也不能说。

    小黑出事后,他们两个的通讯频繁了很多。虽然大多数时候依旧是贺承在自言自语,但鉴于他表现良好,许然偶尔会应他请求发一张小黑的近照过去。一只猫两个人都能聊很久,贺承是充分将他跑业务的才能发挥在找话题这件事上。

    可这是贺承的选择,就像过去的自己一样,旁人是劝不动的。

    爸妈不在家,寂静的深夜让许然回想起了许多早已遗忘的细节。比如自己独守空房的夜晚,被放鸽子的节日,以及那些精神恍惚到彻夜未眠的日子。

    对比于现在的孤寂,许然忽然厌倦了兜圈子。

    他问贺承:如果换一个人从你身边离开,你也会变成这样吗?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许然才接起来。

    那头是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夜幕下显得格外撩人。

    “不会。”他说,“只有你能花上十年在我心里挖一个坑,能填满它的,也只有你了。别人替代不了,也没有办法去替代。”

    他反问,“你呢,如果十八岁那年,你爱上的人不是我……”

    他没有将这个问题说完。

    许然沉默。他想回答“那我现在应该过得很幸福”,但说不出口。他清楚自己是在逞强。

    能让他跌跌撞撞追赶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也只有贺承了,不可能是别人。

    就算重活一世,只要他们能够相遇,许然知道,自己一定还!会爱上这个男人。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感情,就是现实。

    听着声音会难以思考,许然挂了电话,给他发短信:也许我们会就这么纠缠一辈子。

    直到他先妥协,或是贺承先放弃。

    他说了太多次我等你,许然几乎都要信以为真了。

    但他还是选择不再继续回复。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贺承又发来一条:很晚了,睡吧。晚安,我的小刺猬。

    许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像刺猬了,他和那种胆小的动物完全没有共同点。可贺承还是喜欢这样说,而许然一想到贺承床头那个傻傻的刺猬抱枕,又总觉得生不起气来。

    许然的问题简单直白:他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

    白锦明抻了抻胳膊。这个问题他可得好好回答,斟酌好词句,别让自家好友丢了面子。

    他十指飞动,在屏幕上打下:他阳|痿,佛系了。

    ……

    许然哭笑不得:什么时候的事?

    ——就你出事那年吧,他追着你去了d市,后来也发生了很多意外,去医院查,说是精神压力。

    ——那他现在还……

    ——不清楚,你问本人吧。记得委婉点,你知道他好面子的。

    敲下最后一个字,白锦明满意地喝了口茶,拿起手机给贺承打电话。

    “你的事我跟许然说了。”

    在办公室处理工作的贺承一愣,“什么事?”

    “就你那什么,嗯,你懂的。”

    贺承反应了好一会儿,忽然跳起来,“你说什么?!”

    白锦明才不理他,手指一滑挂了电话。

    呵,听了几年你絮絮叨叨的懊悔的自白,现在终于轮到我摆你一道。

    他转过椅子,透过高层写字楼的落地窗欣赏着外面的景色,心情甚好地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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