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睿的手轻轻的划过傅静之的脖颈，如果从这里扼下去，会很快。</p>
然而他这样一动手，本来睡着的傅静之却悠悠转醒，看见是他，眼底迷茫的微笑：“你回来了？我一直等你，本来在床上看书，后来等困了睡着了。”</p>
上官睿看着她，眸底深邃。</p>
傅静之伸手握住他的手，坐起身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似有些羞赧的样子：“我等你是有件事想问你。”</p>
“你说。”上官睿听见自己回答道。</p>
傅静之拉着他的手，一双手暖暖的握着他的，缓缓说：“你愿不愿意跟我回江城一趟？”</p>
因为房间空旷，她的声音好像带了回声似的悠远。</p>
回江城？</p>
傅静之微微咬了下唇：“我之前去火车站买了两张去江城的票，想你跟我一起回去，见见我母亲。”</p>
上官睿一愣。</p>
回江城，看傅静之的母亲？</p>
傅静之之前买两张火车票，是为了跟他一起回江城看傅静之的母亲。</p>
“我知道要你娶我这实在是难为你，可我傅家的女儿也不好就这样跟着你，我想至少你跟我回一次江城，见见我的母亲，也算是有些礼数。”傅静之轻声说。</p>
上官睿不回话，只看着她。</p>
傅静之见他不答，大概是以为他不愿，面上有些摇摆，颇有些失望，强撑着说：“我也知道你一时应该抽不出时间来，你要是不想去也就罢了，你我如今一心就好，我念教会学校的人，也不是多在意这些俗理。”</p>
可是这些话听在上官睿的耳里，却是剧烈的翻腾。</p>
上官睿问她，一字一句：“所以你买两张去江城的火车票，不是弄错了，也不是叶千蓉陷害你，是你想我跟你一起去江城？”</p>
傅静之笑容浅浅淡淡，说：“你要是无心也就算了，刘家一定留下了许多烂摊子，北面苏家还虎视眈眈，何必强求你走这一趟。”</p>
一边说着一边松了上官睿的手，面上似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眼底竟然有些红痕，拽了毯子就要躺下去。</p>
上官睿却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许她躺下，也不许她低头，只这样看着她。</p>
傅静之坐在床榻上，黑发如同瀑布倾泻，床头一点橙黄色的灯光暖暖的照在她的面上，她脾气虽是不好，可这一刻，却罕见的露出小女儿态，别开目光不看他，眼底却都是倔强和伤心。</p>
她眼底那一点红微微有水光晃动，上官睿伸手去轻轻拂过她的面颊，本意是要拭去了她的泪痕，可在指尖触到她面上的一瞬，忽然改了动作抬起她的下巴。</p>
下一瞬，他自己也都没料到，一切动作已经在思绪之前。</p>
他俯身蓦地吻了上去，轻轻吻在她的面颊上。</p>
万般珍重。</p>
口里有一点咸，却是一点泪。</p>
心里忽然有东西轰然崩塌，却又有新的力量在崛起，阳光照拂之下，一切都是新的，所有晦涩阴霾的部分都比不上此刻的光亮。</p>
他的傅静之，为他落了一滴泪。</p>
他的傅静之是多骄傲的女孩子，人前永远不低头的，却肯在这一刻在他面前暴露出这样柔软的一面。</p>
人总会在爱情里变成另一个自己。</p>
他深深的懂得这个道理。</p>
爱情让人疯魔。</p>
让人甘愿匍匐在地，成为尘埃却在尘埃中开花。</p>
“我与你回江城。”上官睿声音低低的，似是许诺。</p>
就算还不可能许下诺言迎娶她，可一起回江城，在傅静之的母亲面前求亲，求傅静之的母亲将傅静之托付给他，他一定会万千珍重，这一生待傅静之如珠如宝。</p>
他已经是再幸运不过的人，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这一生会有这样的幸运。</p>
傅静之……</p>
傅静之这个铭刻在他心底的名字，竟然真的有运气能出现在他的面前，竟然余生会是同他一起。</p>
傅静之一动未动，两个人贴的太近，她唇微启想要说话，然而话音出口，却连一个字也都没说出来，就被封堵住。</p>
他开始是轻，后来好像疯了一般。</p>
这样一个夜里，这样一盏灯前，一对情人爱侣相拥亲昵。</p>
许久才是放开，上官睿手撑着床，拉开一点距离，目光看向一边让自己冷静一点，平抑着呼吸，开口声音带着别样的紧绷：“你别这样紧张……”</p>
傅静之看他，手欲推不推的向着他。</p>
上官睿却是笑了，一笑眼底都带着笑意，俯身亲在她的面颊上，徐徐在她耳边轻念：“等我去见过你母亲，求她将你托付给我，我再来讨。”</p>
他许多东西都不能给傅静之，可这一点尊重他想留给她。</p>
就算他也根本不是一个在乎法理的人，从来做事随心所欲，可珍惜一个人，就不由自主的会把那个人的心思放到最重的地方去。</p>
傅静之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她既然会在乎这些，那他至少可以给她。</p>
这一点点，他理应给。</p>
傅静之却是说：“我母亲要是不喜……”</p>
上官睿轻声答她，如同哄着一个小女孩那样的语气，极尽柔情，声线带着丝丝情谊：“那我就恳求她，像我这样的人，有你肯陪我，我自然是要付出些代价。”</p>
他拉开一点距离，低头去看傅静之。</p>
傅静之侧头看向一边，黑发四散，肌肤雪白，红唇一点。</p>
只这样一眼，他又有些焦躁，伸手去关了床边小桌上的灯，四下一片的黑暗。</p>
上官睿翻身到一边，在傅静之身侧躺下。</p>
这样关了灯，薄薄的呼吸声才在这静谧的房间里愈发明显。</p>
两个人一时谁都不曾说话，黑暗里眼睛渐渐能适应，月光微明，银色的一片。</p>
上官睿伸出手去替傅静之拽了身上的毯子。</p>
手却被傅静之握住。</p>
傅静之侧头看他，光线太暗，月色也只能模糊的看个人影出来。</p>
傅静之就着这一点月光，又是开口，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声音缓缓的：“上官，我不常跟人讲心事……”</p>
有人叫他二少，也有人叫他上官少。</p>
细细想，她确有好几次直叫她上官，就两个字。</p>
“我有一些心思，有时候我自己都不想直面，有时候我会很执拗……”傅静之轻声说话，每个字都这样清晰的在这夜色的房间里回响。</p>
上官睿静静听着。</p>
谁又不曾又些心思？在叶千蓉的手底下艰难长大的他上官睿何尝没有很多心思？</p>
许多的身不由己，许多的可怕和黑暗面。</p>
傅静之身上那些疑点，并不会因为解开了一个问题就全都解开，他也清楚。</p>
这样的夜色里，人忽然就变得话多起来。</p>
“我手心里的伤其实都是我自己弄的，我气极了总是攥着手，手上的伤口好了又坏，坏了又好。”傅静之说。</p>
从前的傅静之不是这样的，从前的傅静之骄傲而自负，不会把自己弄伤。</p>
无非就是跟李慕南之间出现重重，将她折磨成这样。</p>
傅静之侧过身来，在黑暗之中看他：“有些话我只说一次，我觉得应该跟你说……我后来又骗过你。”</p>
这样一语出，上官睿却没想象中那样惊心，只是也看着傅静之，看着那一点轮廓，不做声。</p>
有些事到了现在这个境地，她选择主动说出来，又是什么意思？</p>
傅静之缓声说：“那天你跟大帅吵起来，我当时只是身子疲惫，可我看大帅生气极了，我拦你也拦不住，我假装咳嗽，就着手上的血，做出咳血的样子拦你。”</p>
在眉山之上，她来寻他，说要拿她自己来换的时候，曾说过再不能骗人。</p>
可她还是骗了，这也算是骗吧。</p>
她骗了所有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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