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之的声音略大了一点，走廊另外一边的上官睿看过来一眼。</p>
傅静之也看过去，压低声音：“二哥，很多事一时说不清楚。”</p>
傅明之也知道自己声音大了，声音也压低了些：“二哥也不是逼你非要嫁给他，我们家里从来不是什么非谁不可的观念，二哥只是跟你说从前书里学的那些，就算摒除男女之念，士为知己者死，大帅府尔虞我诈，你放他一个人在这里算是什么？”</p>
傅静之从前从未想过，现在想到了颇为茫然，末了说一句：“他应付得来。”</p>
傅明之摇头：“外面局势这样，谁敢说自己一定应付得来。”</p>
傅静之抬头去看上官睿，上官睿那边不知道说着什么，眉头有些皱紧。</p>
她这样看他，他在那边一下子感觉到也看过来，四目交接的一瞬，她匆匆避开。</p>
傅明之说：“人生不过匆匆数十年，人生一知己难寻，有什么好避出去，血染疆场死得其所就是。以前老师说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自己想想明白。”</p>
傅静之想不明白，她从重生以来就一直想要远去南洋，从前那些信念都已经尘封在上一世最后的那场大火里。</p>
上一世的傅静之什么都敢试，什么都敢拼，这一世的傅静之不是。</p>
最后傅明之伸手过来揉揉她的头发：“算了，你不过十七岁，还是孩子呢，来日你才能知道你如今毫不在意错过一个人，日后才知道错过真不再来，一生恐怕就这么一次。”</p>
傅静之很多事都明白，可是又不明白。</p>
最后看那边上官睿似乎已经是要说完了，傅静之匆匆跟自己二哥说一句：“他脾气一时一时的，什么时候脾气起来了杀了我也不一定。”</p>
傅明之也看上官睿：“我也不知道你们如何相处，你自己多考虑，只是我是知道你气人起来多气人。”</p>
傅静之听的笑，想起过去的事情，傅明之一下子也笑。</p>
傅静之说：“你怎么这么小气，还记得那时候的事情，就是你带我去的江边，又自己凫水还不让我下水，我回去跟母亲告状也合情合理。”</p>
傅明之理直气壮：“不是给你拿狗尾巴草扎了兔子了么？让你在树荫底下乖乖坐一会儿怎么就这么难，你大老远回家告状却容易。”</p>
这都是从前的往事，那时候傅静之也才四岁，还是小小孩一个，被傅明之带着出去江边又自己走回家去哭，傅明之因为这个被母亲狠狠打了一顿，打的吊起来在院子里抽。</p>
傅明之一直深深计较。</p>
傅静之也因为傅明之那一次挨打吓的厉害，印象深刻，以至于以后从来对母亲都不敢顶撞，只觉得母亲温和时候真好，凶起来也真是吓人。</p>
后来母亲说那次打二哥，一方面是因为二哥敢带静之去江边那样危险的地方，连静之一个人走了都不知道，母亲去了江边看见二哥还在凫水，于是动了怒。</p>
另一方面也是傅静之开始调皮不听话，干脆就杀鸡给猴看。</p>
如此被傅明之知道，更是觉得自己冤屈的很。</p>
傅静之方才4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跟母亲控诉自己二哥如何不管她，如何让她在江边自己玩，真是气的母亲冒火。</p>
傅明之过来伸手抱了抱傅静之，低声：“哥没什么本事，救国救不得，也被母亲撵出家门，如今连自己妹妹都照看不了，你说你也是，要是找个寻常人家，我还能替你出头。”</p>
傅静之听的心酸，连说：“二哥已经很好了，二哥放心，静之能照顾好自己，静之只怕什么时候连累了家里连累了二哥。”</p>
傅明之声音有些闷：“我跟大哥来宛城快10年，到处讨生活，才是立足，可是总想着江城，梦里常梦到江城，想回去又怕被母亲打出家门，母亲何时消气了你跟我说。”</p>
旁边有人接口道：“等到大婚时候，我请母亲到雍城，大哥二哥也一同来，那时候母亲心情一定好，何况母亲早跟我叮嘱要我找到大哥二哥，母亲心中一直记挂。”</p>
却是上官睿的声音。</p>
不知道上官睿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p>
傅明之松开傅静之，看向上官睿：“妹夫不知道母亲的脾气，怕是到时候惹的你们婚礼都不痛快，还是算了。”</p>
傅谭氏的脾气的确是大，大的傅静之相比之下就是乖巧的小绵羊。</p>
傅明之又跟上官睿说了几句，各自告别，傅明之进去房间里，傅静之站在门口却有些依依不舍。</p>
无论走了多远，有些东西还都是停留在原地，自己二哥这样洒脱的人都还惦记着江城，所谓故乡大概就是如此。</p>
“你们又说了什么？”上官睿开口问。</p>
声音有些冰凉。</p>
傅静之抬头看旁边的上官睿，如今已经不用做戏，他的面上也就没什么笑意，冷的好像刚刚那些笑容全都是假象根本不曾存在那样。</p>
“没什么，一些过去的事情。”傅静之随口说道，转身往自己房间过去。</p>
然而推门进去，身后上官睿也跟着进门。</p>
傅静之回头看他，他面上阴冷，沉脸看她：“还是你已经跟他商量，如何别让他落到我手心里，好以后一起远走，你连韩妈小丁都带着，你心里略有一点分量的人你都带着去，只是远离我。”</p>
傅静之冷声：“你如果周而复始只说这些，那不如就算了，也不是我想留在这里，也不是我要你演戏。”</p>
上官睿听着傅静之的话，面上冷笑：“那就不演了，我现在就让人抓他进牢里，你要走我就杀他，反正你们兄妹感情这么好，你从来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我就看你舍不舍得你的二哥。”</p>
这话说的傅静之一下子恼火，可还是说：“我二哥离家多年，他刚才跟我夸你，说你青年才俊，又说到江城，就是这些话，你满意了？”</p>
上官睿大概也猜就是些这样的话，无非就是逼着傅静之非要说。</p>
傅静之说完反说：“既然都知道，你可以出去了。”</p>
上官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说：“明天早上收拾东西准备上船。”</p>
傅静之却说：“上官，你我都知道这么困住一个人是不可能的。”</p>
傅静之的眼神冷漠而锐利，好像能直接扎进上官睿的心里。</p>
上官睿站在门口：“怎么不可能？我就困给你看，就算是天上的鹰，打折翅膀栓上链子也能圈养。”</p>
傅静之仿佛是淡然，开口语气里却发了狠：“好，那我等着看，看你怎么打折我的翅膀栓上链子。”</p>
两个人这样不远不近的站着，彼此之间却是剑拔弩张。</p>
他们之间到底还是走到了现在。</p>
傅静之一直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从一开始遇到到现在，最终还是避不开。</p>
傅静之过去门口，伸手去把门重重的关上。</p>
门“砰”的一声撞上，上官睿在门外，一下子跟傅静之隔绝开来。</p>
到底是对面就是傅明之的房间，这样摔门一下勉强还说得过去，可是如果再进去吵起来会惊动了傅明之。</p>
其他下人不敢过来，傅明之一定敢。</p>
上官睿受了气却不能撒回去，只能是忍了，心头更是恼火，自己往自己房间去。</p>
到了自己房间，自己也是重重一把关上房门。</p>
也是“砰”的一声响。</p>
这天晚上，马副官在楼下处理差事，傅明之在房间里准备睡觉，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也都是在小床上躺着等着值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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