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沉默之中上官睿又忽然开口问她：“后来呢？”</p>
然后？</p>
然后呢……</p>
傅静之回想当时的场面，看到那个站在门口看她的少年玩伴，他的脸孔在黑暗之中，他送她到门口，等着她进去了才会走。</p>
可是后来呢？</p>
后来就走散人人山人海之中了。</p>
就像是很多童年时候遇到的人一样，最后走散了，再也回不来，偶尔想起过去的事，发现曾经那样好，可是那已经都是曾经。</p>
当年曾经是真实的心情，真正的为对方着想，真正的以为会一直在一起继续下去。</p>
傅静之于是说：“后来就没有了，他吃了，就结束了。”</p>
可是那一天哪里是就这样结束了，她哭，他哄她，他给她翻跟头，她才是勉强作罢。</p>
当年的那个自己真是太过任性，可是谁又能不怀念曾经的那个可以任性的自己呢？</p>
因为有人爱着才能去任性，因为学着爱上书屋着自己面对才开始学着妥协。</p>
上官睿也是沉默。</p>
他比傅静之大五岁，整整五岁。</p>
当年的许多事他以为傅静之大概是记不清楚，毕竟傅静之当年还小，而且傅静之是高高在上的小小姐，很难会记得一个小时候的玩伴这样的人。</p>
他从前常也想到那一天，想傅静之，想的都是他曾经用了很大的力气哄一个女孩子，他以为那是最后一次，可是后来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都是她。</p>
所以当初觉得没有继续的必要，终结在最开始的时候，可能一切更好。</p>
只不过是被吸引，一而再再而三。</p>
他始终都是被她吸引，从过去到现在。</p>
上官睿看着傅静之，知道傅静之说的都是假话，哪有这么容易，于是问：“他跟你吵架，你就这么简单的不计较了么？这不像你，这要是你，你应该是立刻不理他了，反正他本来也不重要。”</p>
傅静之说：“不，他很重要。”</p>
傅静之觉得小鱼儿很重要，就算是到了现在回头想，她依然觉得小鱼儿是重要的。</p>
人的生命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浓墨重彩，他们在你的人生中扮演了不一样的角色，改变了了你塑造了你，好像是你生命长河里的一颗糖，甜蜜了一段时光。</p>
小鱼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p>
上官睿呼吸一下子都轻了，他看着她，等着她说。</p>
关于江城，傅静之很少跟人提起。</p>
满满的都是快乐，满满的都是。</p>
因为后来她去雍城的十年再也没有这样的快乐，她才习惯了只字不提，久了就好像自己一直都是如此，一直都可以过着枯燥冷漠的生活。</p>
上官睿想听，傅静之却不愿意提。</p>
最后还是上官睿问：“他怎么重要了？”</p>
傅静之眼底暗淡，低声说：“至少在曾经那段时间很重要，我那时候觉得他是最好的人，他聪明，待人又好，也什么都会。”</p>
上官睿看着她，静默不语，只是眼底微亮。</p>
傅静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他：“难道你小时候就没有遇到这种人吗？一起玩，一起读书，跟他在一起就很快乐的人。”</p>
上官睿说：“我小时候很少有什么固定的玩伴，后来我才跟我大哥一起进了学堂，那时候我父亲已经手中有不少人马，我名义上还是上官家的二少，可有我大哥在，许多人都是冲着我大哥去。”</p>
傅静之说：“我的义兄，郑振铎不算是吗？”</p>
上官睿却是说：“我跟郑振铎相交算是早，我们意趣相投，可我跟他相交的时候早已经知道他家里和他战事上的见解独到，所以我是刻意相交，不是什么快乐这么纯粹。”</p>
傅静之没料到上官睿会这样说。</p>
郑振铎和上官睿在别人眼里好的如同一个人，郑振铎日后是上官睿的左膀右臂。</p>
上官睿对郑振铎也是极好，称兄道弟。</p>
所有人都说那是因为上官睿跟郑振铎相识于微，后来的上官睿眼里再容不下一个军功这样大的人。</p>
可原来这个相识于微也是上官睿刻意为之。</p>
傅静之看着上官睿，两个人四目相对，傅静之想问一句，那么她呢？她又是为什么？</p>
如果一个上官睿连跟郑振铎那么久之前的交往都是格外留心，那么傅静之呢？</p>
傅静之又算是什么？</p>
这些话无法问出口，上官睿却是明白，只低声补上一句：“你信一见钟情吗？”</p>
傅静之不信，傅静之只相信有些人正好在遇到的时候恰在那一瞬觉得很好，而后的相处全是看缘分，能不能走到最后也是缘分。</p>
更何况，什么才是最后？</p>
就算是携手到白头之约的人也无法抵御死亡，当死亡来临，一切都是梦幻泡影。</p>
上官睿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是不信。</p>
她不信是因为她没遇到过，他信是他在很多年前见到了傅静之。</p>
当一个人一身光环那样动人却那样突然的出现在你的面前，哪怕她只是一时兴起的喜欢缠着你玩，你也很难不心动。</p>
那一点似是而非的感情弥漫滋生。</p>
因为身份的差距，也因为别人的目光，才更显得那时候的傅ing之的好。</p>
相识于微不是没用的事情，相识于微只是更能看清一个人的本心。</p>
傅静之自己在一边坐着想些事情，她想起那一年小鱼儿看她哭了立刻过来哄着她的样子，目光看向她面前的上官睿。</p>
这两个人似乎都是一样，明明都是生气，也不管错对因为她哭就过来哄她，她一贯自诩是稳重自持、知书达理的人，最后竟然也只有这种小把戏来让人就范。</p>
上官睿最后说：“有的人出现的时候，真会像一团火一下子让你眼前亮起来，真就是一见钟情，只是当时不知道，总要过了许久回忆起来，才觉得那一眼很多东西就已经注定了。”</p>
傅静之想那时候的上官睿，想起来马副官说过的，火车上并不是上官睿第一次见到她，在此之间上官睿见过她的照片。</p>
傅静之于是问：“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又是什么时候？”</p>
上官睿说：“从前是知道你，不知道哪里见过。”</p>
傅静之问：“你那时候还说‘怎么是你’？我还想着我哪里见过你。”</p>
上官睿唇角微翘，可是笑的好像没有笑一样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子，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我那时候正有些事要做，想着你也是什么人。”</p>
那时候傅静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要下车，推开一扇火车车厢的门，就这样撞入上官睿的怀里。</p>
到现在还回头想，恍如隔世，当时一定是谈不上什么一见钟情，她是一直在躲。</p>
如果没有推开那扇门，也不会是现在的傅静之。</p>
傅静之想了想说：“那我后来扮成舞女去找你，是不是羊入虎口？本来还有一线生机的人，这次真是完了。”</p>
上官睿记得那时候。</p>
那时候他不过是心里不痛快，看见傅静之竟然还是在那样的场景之下，明明就在眼前，可她不记得他，他随便让马副官安排个女人送进来。</p>
黑暗之中他只是想要发泄，可是渐渐动情，因为怀中那人跟傅静之很像，等到韩妈在外面闹事，他才意识到怀里的真是傅静之。</p>
怀里的真是他心心念念的傅静之。</p>
无异于上天的礼物，当年在江城傅静之出现在他面前就是一个礼物，后来在火车车厢里她也这样忽然的出现。</p>
所以命运一直在纠缠，所以他们本来就是要纠缠在一起的人。</p>
傅静之的手心里有上官睿的天堂或者地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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