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也只是一点，可许多事一个开端一切都水到渠成。</p>
父与子也能是坐在这里饮一杯茶。</p>
上官霖看着自己的儿子，开口说：“我真是老了……”</p>
上官睿说：“父亲正是盛年。”</p>
然而上官霖说：“你都这么大了，我一定就是老了，就算几十年时间都像是弹指一挥，我自己感觉不到，可是看着你这样，怎么能不服老。”</p>
本来是极其煽情的话，上官睿却无动于衷。</p>
上官霖继续说：“从前你那么小，脾气又倔，有一年发烧我当是养不活了，后来缓了过来。”</p>
上官睿喝茶，说：“我记得，那是叶千蓉罚我在雪地里站，站到后半夜烧起来……”</p>
上官霖顿时有些心虚，顿了顿又说：“你如今也平安长成了不是……”</p>
上官睿又不说话，只是喝茶。</p>
许多事对上官霖来说不过就是小事，可是对那时候还是孩子的上官睿来说，冬日里漫天飘散的雪花里飘散的还有绝望和对这个世界的恨意。</p>
那一年的上官霖回来并不曾怎么理会上官睿，只让大夫来随便看过他，那么现在的大帅也就没有资格再提起这件事。</p>
如今的平安长成全是侥幸。</p>
可是在上官霖的口中说出来，竟然好像是什么恩典一样。</p>
上官霖又说：“就算是叶家亏待你，可你大哥对你不差，兄弟齐力断金，这世上最信得过的人最后不过就是自己骨肉兄弟而已，血浓于水这话不是白说……”</p>
上官睿忽的冷笑。</p>
上官霖的话也就忽然顿住。</p>
上官睿放下茶杯：“我大哥对我如何我心里记得，他永远是我的大哥，我自然敬他护他，父亲您要说什么，我现在清楚得很，您不必再说。”</p>
上官霖顿时有些恼怒，茶杯重重顿在桌上：“你既知道我要说什么，就知道你跟你大哥兄弟二人有些不好都是因为一个叶慧，如今你别再闹出女人的债。”</p>
上官睿冷笑：“父亲，你我这许久不就是纠结在这事上，怎么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又要变本加厉，你拿着一个傅静之不能当是万能挡箭牌什么都用傅静之挡着，我的态度就是维持现状，父亲你要是有什么别的心思，我第一个不同意。”</p>
至此，今日和睦的喝茶时间彻底终结。</p>
上官霖何时也没被人这样威胁过，如今被上官睿如此，竟然心里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p>
人越是老了，就越容易被自己的孩子拿捏，而自己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茁壮，而自己一步步衰老。</p>
他如今只有上官睿这一个儿子成器，许多事他虽然大权在握竟然也不得不听上官睿的意见。</p>
上官睿显然也是拿捏住这一点，态度十分的不好。</p>
上官霖当即嚷嚷起来：“你不同意算什么东西！我是你老子！我做什么说什么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你在一个女人面前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再回头跟我说这些话！你当我是三岁孩子还需要你来管教！”</p>
上官睿当即站起来，把茶杯往桌上随手一推，自己转身就往门外走。</p>
上官霖看他这态度，怒极，厉声：“你被一个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上官睿！你当她真能忘？女人最不擅长的就是遗忘！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她去见李慕南安的什么心！”</p>
上官睿脚步停下，没有回头，面上全然是冰冷：“我安的什么心？父亲您大可说说看。”</p>
上官霖气的手抖，呵斥：“你就是炫耀，要李慕南难堪，让他看着他的妻子被你抢去，他却无可奈何，你是要羞辱他，要他颜面扫地，你深知傅静之虽然不是他的全部，可也是他的心头肉，你就是要夺了它！”</p>
上官睿听着自己父亲说的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都听了，才问：“父亲，我为何要拿我一整颗心去换他的心头肉而已？他心上的东西那样多，我不做亏本的买卖。”</p>
上官霖呵斥：“你真以为傅静之是你一整颗心？她至多就是个女人，五年十年二十年容颜老去，你还能多看她一眼？你只是要跟李慕南争，你就是置气！想要又得不到才觉得珍惜，早晚也是一样忘得一干二净。”</p>
同样的话，傅静之也跟他说过。</p>
时间过去，两个人总会在漫长的岁月里渐行渐远，总会遇到新的人，总会跟旧的挥别。</p>
可是他上官睿同样清楚，在此刻，就是这个时间，他放不下傅静之，愿意用自己的一生去漫长的实践这一份感情。</p>
也许一切终会淡去，可是他想要她的心思是真。</p>
上官睿无意跟上官霖说这些，他只说：“父亲你让李慕南做商务部的部长，仕途如意，在各方保举他，他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砍了我几个钱路，他不也是想要羞辱我我让我颜面扫地？”</p>
“这怎么一样！”上官霖试图想说服，可是自己也无奈。</p>
李慕南从前做的那些事任何人都看得出是针对上官睿。</p>
他那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的也是能有人制衡上官睿一些，如今他也就无法替李慕南辩驳。</p>
“他以怨待我，您却要我以德报怨，我是一个人，可不是一个善人，他如今还没死，就是我对您最大的尊重。”上官睿一字字开口。</p>
上官霖感觉到一种无力。</p>
因为上官睿说的每个字都带着恨意。</p>
提到关于叶家，关于过去，上官睿总是带着一种咬牙切齿，就好像是跟自己过不去一样的咬着牙。</p>
因为过去对上官睿的敌意太大，那时候的上官睿年幼，没有能力对抗，然而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强大，他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终于是可以抵御那些人，可是提到过去还是会恨。</p>
那是存在在脑海深处的记忆。</p>
上官霖没办法抹去，他当年没有站出来庇护上官睿，如今就只能是看着这一切，心中生出无力感。</p>
上官霖最后说：“等你有一天到了我这个位子，你才能明白我心中所想，也总有一天你才能明白，我做如今这些事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p>
上官睿不明白。</p>
他也希望有一天能明白，为什么他从小要吃这么多的苦，为什么上官霖从来不管他，明明上官霖只要动动手就能拯救他，可上官霖似乎是厌恶她。</p>
他更不明白明明同样的事情，李慕南做就理所应当，他不过是回击一下李慕南，就好像是犯下大错。</p>
所有这些在他的理解里，就是因为上官霖偏心而已。</p>
可是上官霖说他总有一天会明白做这些事不止是为了自己，也还为了他。</p>
“那就等我有一天明白了再来跟我说，现在我不接受，谁都不能踏出这一步，因为我上官睿不认，否则这些事以后都不要再来问我，您自己在宛城享您的天伦之乐。”上官睿同样是厉声。</p>
上官霖大呵：“放肆！”</p>
上官睿面容冷漠：“您说家里一个叶慧已经让您头疼，要是再来一个，父亲，您家里真是热闹极了，到时候被天下耻笑别说我没提醒您！”</p>
上官霖一时愣住，全没想到这些事，自己踱步两圈下来回头问上官睿：“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信了傅静之？”</p>
上官睿低声：“我不信，一个人说一次谎，就会再说第二次谎。”</p>
“那你还……”上官霖急声。</p>
上官睿却是又说：“可我要试一试，父亲，我从未对什么事这么认真，也许您说的都对，我是年少无知，可是我真是觉得没了她我会死，我是真的会死……父亲您让我试一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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