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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下起了一阵丝丝细雨,戚暖暖立在街边,撑着一柄雅致的油纸伞, 她看向不远处镇北侯府那扇大门,再次理了理裙摆, 做好了准备, 只等沈彦瀚的马踏出门槛便适时出场。

    因为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偶遇,待那位银甲金马的将军从马背上看过来, 前方一柄江南纸伞, 伞下一道袅娜的女子身影款款前行,婉约气韵呼之欲出,岂能不心动。

    戚暖暖没料到, 没有等来骏马, 却有一辆马车从侯府西侧车马门驶出来,停在大门口,大门里出现了一顶黑色绸布伞,半遮着一道挺拔清隽的身影上了马车,完全没有留意她的方向。

    她身边的丫鬟迎秋急了:“沈将军怎么坐马车了, 那咱们怎么办, 姑娘你这么走出去他也看不见啊。”

    戚暖暖咬着唇,今日这雨很小很小,春雨不寒, 不至于让一个英朗的武将打伞,除非他不愿意让自己淋湿, 那样会看起来狼狈,这说明他出门要见的人,是一位姑娘。

    她回身上了马车:“跟着他。”

    一路上熙熙攘攘, 沈彦瀚并未发现有辆马车一路跟随他,他先去太子府跟谢萧舟会和,又去翰林院点了翰林们,最后去了明王府宣旨。

    迎秋放下心来:“姑娘,原来沈将军这么匆匆忙忙的,是为了公事。”

    戚暖暖仿佛没听到,她仔细想了想那日春耕礼沈彦瀚为兰珮莹出头的情景,汤曼安那么疯,恐怕是瞧上了沈彦瀚吧,所以沈彦瀚出现之后,汤曼安被嫉妒激得失去了理智。

    而来明王府宣旨这种事,怎么会让御前侍卫来做,除非他自己想来。

    戚暖暖的心一寸寸变冷:“未必,这两个人不对劲。”

    迎秋吃惊:“姑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事在人为。”戚暖暖冷静地放下了车帘子,“派人盯着明王府和镇北侯府。”

    *

    董郎中从黄太丞家中出来,新收的学徒小海给他提着药箱子,两人去自家的南康药铺找车夫和马车。

    兰珮莹交待过,不要大张旗鼓地让大家知道他跟着黄太丞学医的事,免得给黄太丞造成困扰,所以董郎中每次来,都是把马车停在有一段距离的南康药铺,再步行走过来。

    两人刚走进一条巷子里,忽然从天而降两个黑衣人,拿着块黑布兜头罩住董郎中,接着架着他腾空飞起。

    不等小海反应过来,一错眼的功夫,那么大一个师父居然不见了。

    小海吓得傻了眼,撒丫子狂奔回明王府,在府门口碰上了正跟人闲聊的小豆儿,他一把抱住,嗓子里连人腔都没了:“大师兄,不好了,师父被人抓走了。”

    董郎中被人裹住的时候已经懵了,他也不知道被人运到了哪里,过了好久,咚的一声,他被扔在了某个地方。

    董郎中战战兢兢爬起来:“我与各位好汉无冤无仇,各位好汉绑我想必是图财,只要送一封帖子去明王府,郡主一定会出钱赎我的。我就是个郎中,生平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还请各位好汉不要伤我性命。”

    黑衣人扔给他一只大布口袋,因为蒙面,讲话时有些瓮声瓮气:“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我们老大吩咐了,捡好药,把袋子装满。”

    说完黑衣出去了。

    董郎中拎着布口袋站起来,揉揉眼睛看清楚了,这里是一处药房,不仅非常大,还有很多极其珍贵罕见的药材,有价无市。

    他顿时觉得自己明白了,想必这群江洋大盗觉得抢银库风险太大,所以另辟蹊径,打算抢些珍贵药材去卖钱,但是他们又不知道哪些药值钱,所以才绑架了一个郎中,来提供专业指导。

    董郎中像软脚虾一样,强撑着身体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在库房里挑挑拣拣,选着最珍贵值钱的药材装了一大包。

    他装满了一大袋,装到拎不动,艰难地拖到门口,叩门颤巍巍道:“好汉们,我干完活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门开了,又是一块黑布盖下来,有人将他手里的袋子拿走,接着将他扛起来,塞进了马车,过了一会儿,又将他扔了下去。

    董郎中趴在地上半天不敢动,听见车轮声轱辘轱辘走远了,他才敢爬起来,刚想把黑布拽下来,听见车轮声轱辘轱辘又回来了,他吓得又趴在地上装晕。

    马车停下,董郎中身上的黑布被人扯开,他眼前猛然一亮,麻英发那张铁黑的脸出现在他眼前:“老伙计,你没事吧?”

    小海回去报告董郎中被人绑架的事情之后,兰珮莹立刻派了刘茂典去上京府衙门报官,又派了二管家麻英发带着府兵和小海到被劫走的地方查看,结果一来就看见董郎中在巷子里趴着。

    董郎中这一下午过得颠沛流离,一看见麻英发,简直是见到了亲人,情绪立马上来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麻二哥啊,我被人打劫了。”

    麻英发关切地捏捏他的肩膀跟两条胳膊:“可有哪里伤着噶?”

    董郎中哭得梨花带雨:“没有,就是吓死我了。”

    麻英发皱眉看他:“这咋还哭得娘唧唧捏,快瞧瞧身上少了什么东西嘛?”

    董郎中抽噎着,忽然发现身边放着的大口袋,他惊讶地扑过去,解开袋子,正是他刚刚在药房亲自装的那一包药材。

    可能是那帮匪徒急着逃离现场,结果失手把这袋战利品也落下了。

    董郎中呆呆道:“麻二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趟被打劫不仅没少东西,还赚了不少。”

    麻英发:“我信你个鬼呢,没事就上车回府。”

    几个人回到府里,恰好刘茂典也到了,见董郎中人没事,刘茂典连忙派了个管事再去一趟衙门销案。

    董郎中将情形原原本本给兰珮莹汇报了一遍,此事透着古怪,几个人凑在一起想了半天,也没商讨出个所以然。

    最后兰珮莹只得道:“那就先等等,既然董郎中说这些药都是名贵非凡的物件儿,看看明日可有哪家药房报失窃吧。”

    安逸道:“若是没有呢?”

    思阳道:“没有不是更好么。”

    主子们和管事们在一处议事,其实是没有思阳说话的份儿的,但她是知晓此事来龙去脉的,此时便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路上见到钱,地里挖到宝也是有的,若是没有人报案,索性就当发了一笔横财,将那些药给老祖宗和姑奶奶用了便是。”

    兰珮莹皙白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今日从早到晚事情就没有断过,她实在有些累。

    “思阳说得对,豁达一些也无妨,有些事只能随机应变。”

    安逸站起来:“今日老祖宗发病,太子和几位大人又在家里呆了一天,大家都累了,早些歇着吧。”

    第二日一早,兰珮莹刚梳好妆,正跟安逸一起用早饭,外头就报:“沈将军来了,在门前见到了沈经历,正在一处吃茶。”

    安逸挤眼:“某些人啊,今日要去风花雪月了。”

    兰珮莹娇嗔地看了她一眼:“吃食都堵不住你的嘴。”

    安逸靠过来:“今日去哪儿啊?”

    兰珮莹轻轻搅动着荷叶金边碗中的鱼片粥:“他说去城外坐船。”

    立在旁边伺候着的思阳立刻做出一副很想去的表情,神往道:“郡主是去游河吗,这时节萧河岸边的景色可好了,沿河往西一直走,还有一个叫马店的大镇,有很多行脚的客商,那热闹不输京城。表姑娘,要不咱们也去吧。”

    安逸拿筷子敲了一下她的手:“我去干吗,碍眼么,你这丫头真是一点不懂事,这不是坏人家好事么?”

    屋里几个丫头都偷偷地笑。

    兰珮莹面庞发红:“说什么呢,你想去便一起。”

    安逸端起碗,唏哩呼噜把粥喝完,一抹嘴:“我可没那闲工夫,我还得上东码头验货呢,咱家的商船到了,新铺子等着上货。”

    思阳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安逸走了,心道,码头卸货有什么好看的,郡主去跟旁的男子见面了,回头殿下那里问起来,怎么交代?

    沈彦瀚和兰珮莹刚出门了,戚暖暖就得到了消息。

    迎秋焦急地绞着帕子:“怎么办,难道沈将军看上了明郡主,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啊,多可惜。那明郡主也真是的,仗着自己有几分美貌,就抢别人亲事。”

    戚暖暖心里冰凉,强作镇定抿了一口茶水:“那日见面,周夫人对我印象很好,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

    她昨日回来,一整夜都没有睡好觉,反复思索了这件事,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两人真的有私情的话,只要汤曼安那种混人出来痴闹一场,说二人无媒无聘私通,就算沈彦瀚不在意名声,周夫人那样的世家大妇,为了撇清关系,也会对兰佩莹敬而远之,更不会娶汤曼安这种,看起来家里金玉富贵,其实没有实权,在朝堂上对沈彦瀚毫无助力的人。

    周夫人一定会另选温婉贤良的大家姑娘为儿媳的,她本人就是最好的人选之一。

    戚暖暖立刻登门去探望汤曼安。

    二长公主府后院,汤曼安正在做鞋,见到戚暖暖,她一脸怨气道:“你来看我笑话的吧。”

    “汤郡主误会了,我是多日不见郡主了,心里挂念着才来看看。”戚暖暖含笑坐下,并不生气。

    她拿起一只丑鞋看了看,状似无意道:“郡主真是太实诚了,我记得那日殿下说让你亲手做,可又没说不能让人帮你,郡主便是每只军靴上缝一针,那也算是亲手做了呀。”

    汤曼安眼睛一亮:“你说的对,本郡主怎么没想到呢!”她把手中的鞋子往后面一抛:“本郡主不做了!”

    戚暖暖笑嘻嘻道:“今日天气正好,不如我们去游船啊,我听说家里除了楼船,又新添了一艘快船。”

    “没错,那是过年的时候我表舅才送来的,那就游船去,我快憋死了。”

    汤曼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最喜欢的事,便是炫耀别人家里没有的东西,车马在富贵人家都是寻常物,不行商的人家,船却是个稀罕物。

    兰珮莹用了一辆寻常的黑厢马车,沈彦瀚和沈宏茂一起带着人护卫她出了城。

    这是安逸的主意,她说两个沈家的小爷一起跟着,即使被人看见,也只会以为马车里坐的是沈家女眷。

    兰珮莹的马车在河边一个小码头停下,那里泊着沈彦瀚租的一艘大画舫,今日跟着来伺候的是书香和墨韵,这两个丫头是潘家调.教出来的,规矩好些,同京城世家来往时,兰珮莹通常会带她们俩。

    这艘画舫比上元夜安逸租的那艘大好几倍,几个船工铺好舷板,兰珮莹本想扶着书香墨韵的手上去,沈彦瀚却一个箭步先上去了,而后回头把他的大手伸过来:“阿莹,我拉你。”

    兰珮莹尚在犹豫,书香为难地低声道:“郡主,你就让沈将军扶你吧,这舷板子,我跟墨韵也走不稳当,万一害的郡主落水了,可就罪过大了。”

    兰珮莹只好把一只幼嫩香润的小手放在沈彦瀚的微微起茧的大手掌里,由他牵着上了船。

    他们刚上船,船舱的中门被推开了,从里头走出来一个杨柳腰瓜子脸,手脚纤细,胸脯子鼓鼓的白生生俏丫鬟,看见兰珮莹就福身向她行礼。

    伴随着这个丫鬟一起迎面扑来的,还有船舱里一股浓郁扑鼻的气味,兰珮莹瞬间头晕目眩,软在了沈彦瀚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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