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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 外头传的是,皇上说殿下跟桑家本无婚约,一切都是误会而已。”郑妈妈是个十分精明的人, 她很快发现了一个疑点, “不对劲儿啊,昨儿晚上的宫宴,今天下午就沸沸扬扬了, 这件事怎么能传的这么快呢?”

    兰珮莹对此并不意外, 她淡淡道:“自然是有心人推波助澜了。”

    思阳悄悄看了郡主一眼, 心知外头这位推波助澜的人不出意外的话, 便是她的主子东宫太子殿下了。

    “皇家的事也敢往外传, 谁会那么大胆。”紫苏怀里抱着一大堆收拾了打算拿去洗的衣物, 十分不解, “以前咱们明王府在南疆的时候,王府里的大事小事, 对外滴水不漏, 这泰极宫里头住的可是皇上啊, 自当更加森严才是。”

    “咱们现在不也滴水不漏,除非,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们自己主动想让外头人知道某些特定的事。”安逸认真思索了半晌, 忽然开窍了, “这未必不是皇上的意思。”

    “奴婢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巧梅被自己的聪明劲儿弄得激动起来,“殿下生的那般俊, 上回来了一趟咱家,府里的姐姐妹妹念叨了好几天呢。奴婢们身份低微尚且如此,想必有不少金贵的小娘子们都在打主意呢, 可不是逮着这个消息到处传吗?”

    众人还在七嘴八舌议论着,兰珮莹则陷入了沉思。

    这件事,是谁传出来的,并不重要。兰珮莹只是想不通,谢萧舟为什么不娶桑舒婉了。

    前世,兰珮莹因为一个无心之举,被嘉顺帝赐婚给谢萧舟,他因此不能娶孝穆先皇后指定的桑舒婉做妻子,桑舒婉因此丢了皇后之位。

    这两个人都因为这件事,恨极了她。那样浓烈的恨,让他们最后活活烧死了她。

    兰珮莹的皮肤上仿佛又感受到死前灼热的痛楚。

    上辈子,因为她棒打鸳鸯,这一对鸳鸯到死都在记恨她,这辈子他们竟然自己散了?

    兰珮莹觉得今生有些事情变了,又有些事情没变,前路似是而非。

    莫非真的有种叫命运的东西,每个人的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桑舒婉是没有凤命的,即使兰珮莹今生不愿进宫,不想要谢萧舟了,桑舒婉依旧做不成皇后,这就是她的命,命中注定她无缘坤宁宫。

    只是,如果桑舒婉不做皇后,那谢萧舟会娶谁呢?

    “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兰珮莹下意识地睁大眼睛,美丽的双眸蒙着一层迷惘的雾气,“太子殿下不是一直对桑舒婉情根深种么?”

    “情根深种?”一直暗暗关注着兰珮莹反应的思阳目光闪烁了一下,“郡主何出此言呢,奴婢自小在京城长大,对这些事最清楚不过了,太子殿下不近女色,从无风月之事传出,虽说每年桑家三娘子的生辰会送件礼物去,据说这也是先皇后的遗愿,太子殿下从来不放在心上的,每次都让他身边的公公随便选一件送去,那公公对女子用物也不大上心,次次都是从库房里随便拿一个玉镯子便去了。”

    郑妈妈点头:“这倒是真的,连老奴都听过,太子殿下这些年,每年都送桑三娘子一个镯子。”

    书香道:“奴婢听说的是,太子殿下不喜女色,对所有的女子都冷淡至极,他近身伺候的人全是太监,连宫女都没有。”

    墨韵点头:“虽然先头都传言太子殿下跟桑家有婚约,可殿下又不可能只有一个太子妃,所以这些年想把闺女送进东宫的不在少数,只是都失败了,再美的姑娘太子殿下也不会多看一眼,从来没有例外。”

    她俩都是自小在京城长大的丫头,故而说的笃定。

    思阳却不以为然地看了看兰珮莹,心道,还是有例外的,很显然主子对郡主一直心心念念的记挂着,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意,若说是相中了郡主,又不见他下一步动作,若说是不在意郡主,却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郡主。

    兰珮莹默默地回想着前世,她那时候把自己关在坤宁宫里,嘴上说着不问世事,但毕竟是自己真心爱过的男人,哪有那么容易放得下。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谢萧舟的后宫人数并不多,除了桑舒婉之外,其他的几位嫔妃,全都相貌平庸,但有两个不同寻常之处,一是,皆是重臣之女。二是,其中大多数都是胆怯柔弱的庶女。

    因为这些嫔妃的相貌都不出彩,她又不出坤宁宫的门,所以拢共没见过几次面,以至于兰珮莹现在记不住她们的闺名,倒是记得她们爹爹的官职。

    这些女子,她今生一次都还没有见过。

    以兰珮莹的身份,这些庶女今生连走到她面前的机会都不会有,前世她却同她们共侍一夫。

    想到这里,兰珮莹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桑家的凤脉怕是又要断了,有攀龙附凤之心的人家,大约现在正跃跃欲试地要筹谋了。”

    “原来如此啊!”安逸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一拍大腿笑了,“我说今日怎么了,玉容坊和云想阁的生意比平日好了五成不止,来的还都一掷千金的主儿,原来是见到东宫女主人之位空悬,春心浮动呢。”

    “对太子妃之位有意的人,可不是少数。郡主听说过定西侯陆家么?”

    已经日暮了,忖度着不会再出门,郑妈妈便亲自动手给兰珮莹拆开她头上繁复华丽的发髻,让她松快松快。

    兰珮莹摇摇头,南疆太远了,对中原这些豪门世家,她也是回到京城后才开始用心了解,不在京城的那些,便没什么印象了。

    郑妈妈道:“因为西北天干物燥,气候不宜人,陆家的几个姑娘们一直养在余杭的外祖母家,陆侯爷今年夏天会回京述职,这几位姑娘到时候怕是也要回京了。听说陆家的嫡女陆倚云生得面如芙蓉,肤如凝脂,是江南省的第一美人,提亲的人几年前就踏破了门槛,陆侯爷却至今没有松口。”

    她顿了顿,问兰珮莹道:“郡主明白了吧?”

    兰珮莹微微笑了笑,表示明白了,心中却想,若是照着前世的事态发展,这位陆倚云姑娘十有**是要失望了,谢萧舟后来登基后收下的不是她,而是陆家一个人微言轻的庶女。

    谢萧舟为什么只收庶女进后宫为嫔妃,这件事兰珮莹两辈子也没想明白。

    这时前院有婆子来找郑妈妈,说是潘家来人找她,郑妈妈便将手中梳子交给书香,匆匆出去了。

    书香轻柔地给兰珮莹梳理着头发,黑色丝缎般的头发从她手中滑过,她感慨道:“奴婢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比郡主还好看的人,那陆家姑娘便是再美,还能比咱们郡主更美吗?”

    思阳是知道这位陆倚云的,陆家作为手握兵权镇守一方的重臣,自然是暗卫所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

    要说这位陆倚云,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她虽然远在余杭,只在五年前陆侯爷进京述职的时候,来过一次京城,这些年却派人驻守在京城里死盯着桑舒婉,处处攀比,样样不肯落了下风。

    桑舒婉有个雅称叫琉璃美人,她便自称水晶美人。

    桑舒婉做了一条缂丝的裙子,她便要做十条。桑舒婉得了太子殿下一只镯子做生辰礼,她便要买上十只水头更好的。

    前年,太子殿下十八岁生辰单独开府的时候,各地官员送了不少贺礼过来,这位陆大姑娘竟然也派人送了礼来,她的礼物是一大包亲手缝制的贴身衣物,入库的时候,把太子府库房管事惊着了,不知该如何处置,便去禀告了四喜公公,结果被四喜公公训斥了一顿,骂他们不长脑子,什么人的东西都收。

    最后到底是给这位陆姑娘留了脸面,以殿下只用御制之物为由退了回去。

    幸亏太子府规矩森严,不然一个未嫁的大姑娘替男子缝制亵裤等物之事传出去,这位陆姑娘真是不要做人了。

    思阳不漏痕迹地透了一句消息出来:“奴婢前几日跟表姑娘一起去码头收货,听余杭来的伙计们说,这位陆姑娘精致无比,每个月光是油头香粉的钱,都要百两。”

    思阳其实只说了一半,她一个月前便得知了,这位一直寓居在余杭的陆倚云,已经启程回京了。

    不知道陆倚云进京后,发现她一直暗自较劲儿的桑舒婉已经做不成太子妃了,会不会觉得比了个寂寞。

    “原来大伙儿说的水晶美人就是她啊。”安逸大失所望,“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天仙呢,原来又是一个桑三娘那样儿的,整日跟咱家花园里的孔雀似的,除了翘尾巴比美,没正事可做。”

    “管她们如何喧闹,都与我无关。”兰珮莹梳了一个家常的发髻,满头青丝只用一根轻便的桃木簪挽着,站起身来:“走吧,去陪祖母和姑奶奶用晚膳才是正事。”

    思阳麻溜地去拿了一枝灯笼挑着,在前面给兰珮莹引路,心里却想着,明日还要找机会去给谢萧舟汇报此事,太子殿下一定又会反反复复询问臻郡主都说了些什么,说话的时候脸上是什么神情,她每次都被殿下再三追问得词穷,可是郡主没说的话她又不能瞎编。

    思及此处,她便有意让兰珮莹多说些话:“郡主,太子殿下龙章凤姿,京城的未嫁的贵女们肯定都心思浮动,您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么?”

    “都说奴随主人,你这丫头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兰珮莹还没开口,安逸就骄傲地拍拍兰珮莹的后背,“不是我吹,要是我们阿莹看上了太子殿下,还有别的小娘子什么事儿。”

    “我对嫁给那个人没有任何兴致,这些话万万不可在外人面前提起。”兰珮莹淡淡一笑,她不会蠢到两辈子掉进同一个坑里。

    “为什么?”几个丫头齐声问道,她们都觉得安逸说的很对,郡主天姿国色,什么样的男人都能配得上,做太子妃也不是不可以。

    兰珮莹想也不想便道:“我不擅长争宠。”

    思阳顿时大惑不解:“郡主啊,奴婢说句僭越的话,您知道自己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祸水脸么,若得郡主为妻,世间哪个男人舍得让郡主争宠?”

    “旁人或许不会。”

    兰珮莹说到这里顿了顿,她突然发现今夜月光很好,如水般静谧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为她的美丽平添了几许神秘。

    她抬头看向天边那轮圆月,额前柔顺的刘海在晚风中轻扬着,令她蓦然想起前世,也有过这样一个清风沉醉的月夜。

    那时她刚嫁不久,他即将御驾亲征,常常从早到晚都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她心疼他,端着亲手炖的汤去给他做夜宵。

    御书房的门是关着的,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外头的人通禀“皇后问安”,但那扇门没有为她打开。

    他没有说见她,也没有说不见她,她只好端着汤在御书房的台阶下等。

    直到窗棂上印出两道烛光中的身影,她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他身边已经有人红袖添香了,她是多么不合时宜,才非要挤进两个人之间。

    晚风中,随着汤一点点冷掉的,还有她的心。

    明明已经隔世,再想起当时的情景,兰珮莹的心还是下坠着疼了一下,她缓缓道:“旁人我不晓得,但他一定舍得。”

    他或许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只是他的柔情,丝毫不肯给她而已。

    思阳心头一凛,她说不出来兰珮莹哪里怪异,可就是觉得郡主看起来不对劲,她只好把这些话都暗暗记在了心里,打算原封不动的回禀给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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