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溟陌垂下眼睑，浅淡的瞳色被长睫掩映，眼底暗藏猩红。
“小璃儿，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往后会变成一个什么东西，是吗？”
他这话说得十分突然，其中所蕴含的信息量更是让沐夜璃悚然一惊，下意识想要偏头去看他。
“风溟陌，到底发生什么了？”
“别动，听我说。”
风溟陌却没有放开她，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仿佛想要在这样的亲密接触中得到一丝救赎。
“方才在门外，沈子桓对你多有冒犯，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但你却千万不要记恨他，因为他不知内情，将我做的另一件事也归结到了你的身上。”
“另一件事？”
沐夜璃疑惑地皱眉，心中莫名有些烦躁，对风溟陌即将要说的话产生了微妙的抗拒情绪。
她不安地动了动，小心翼翼地开口：“是什么事啊？”
“其实你也该发现了，小璃儿，只是你从心底里不愿意承认这件事罢了。”
风溟陌淡然一笑，将那样一件任何修者都无法坦然面对的事说得轻描淡写。
“我如今没剩下多少修为了。”
他随手将风溟剑召唤出来，那把曾经流光溢彩、灵气充沛的神器如今却光彩暗淡，若非此时室内的光线十分昏暗，尚且还能瞧见风溟剑上那微薄的一点灵光，沐夜璃几乎就要以为眼前的只是一把与风溟剑外形相似的寻常铁剑。
已经认主的神器与主人性命相连，相互滋养，毫无疑问，风溟剑如今的状态恰好证明了风溟陌所言非虚。
他的修为确实是消失殆尽了。
“这怎么可能？！”
沐夜璃脸色十分难看，难以置信地看向风溟陌。
“你们魔族的力量和性命都与魔血息息相关……风溟陌，你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
没有给风溟陌说话的机会，她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猛地扯过风溟陌一直没有从袖子中拿出来过的手，撩起衣袖，却见眼前肌肤一片光滑，没有她想象中那些可怖的伤口。
然而沐夜璃却没有就此被瞒过去，她将风溟陌的袖子往上推了推，手指在他手臂上摸过，最终在靠近小臂内测的一处皮肤停下。
她微微眯起眼，从风语手链中取出金针一勾一挑，便在那片皮肤上撬起了一层极薄的类似人皮的东西，正要上手撕，手腕就被风溟陌给抓住了。
他看上去很无奈：“别撕了，费了很长时间才贴上去。”
这会儿撕了等会还得找人贴，不如就这样。
然而他的后半句话却没能说出口，因为沐夜璃偏头瞪了他一眼，眼底一片猩红。
“你给我闭嘴。”
然后风溟陌就闭嘴了。
那层假皮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看上去和摸上去都和正常的人类皮肤一致，但上了工具后才发觉那玩意韧性极佳，且与原本皮肤的贴合度极好。
若非沐夜璃是个常年在手术台上打转、又对人体极为熟悉的医中老手，只怕也难以看出其中的端倪。
然而此刻她却完全无暇去感叹这材料的优异了，因为在小心翼翼剥开那层假皮之后，风溟陌手腕上的伤口也终于呈现在了沐夜璃的眼前。
魔血有治愈伤口的功能，但却仅限于止血和收拢伤处，若要完全不留痕迹，还需要魔族自己的主动控制才行。
风溟陌手腕上看上去是新伤叠旧伤，但深谙魔血特性的沐夜璃却很清楚，这些伤口都是在一个时间段造成的，且这具身体的主人并未控制魔血去治愈伤口，甚至还很可能抑制了它的疗愈速度，否则那些伤口的新旧程度便不会如此接近了。
最严重的两道伤口甚至都没有收口，皮肉还在微微外翻着，只是因为之前被那层十分贴合的假皮压迫着，才勉强合在了一起。
如今她将那层皮揭开，尚未完全长贴合的伤口便再次崩裂开来，却没有多少血液流出，深可见骨的伤痕也只是边缘稍微渗出了一点血珠而已。
这看上去似乎是好事，然而却让沐夜璃心疼得无以复加——没有血流出来，也不过是因为这具身体里已经实在没剩下多少血液了而已。
难怪这次再见到他的时候，她就觉得他格外苍白憔悴，原以为是他调养期身体负荷重，加上这些日子所感染的“风寒”而导致的，却没想到竟是因着失血这样的原因。
沐夜璃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那可怖的伤口，迟迟不敢动手去看他的另一只手，深怕那只手上也蒙着一层假皮，遮掩着同样可怖的伤势。
一滴滚烫的眼泪从她眼眶中落下，砸在风溟陌微凉的皮肤上，瞬间惊醒了沉默的两人。
风溟陌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擦拭她脸上的泪珠，沐夜璃却先一步自己抬手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看向他。
“为什么？”
无论是以如今定远王府的处境，还是以风溟陌自己的性格来看，他都不是那种能轻易将自己置于被动之地的人。
除非是有不得不如此的原因，否则风溟陌是决计不会就这样放弃自己那强得几乎只手遮天的修为的。
况且……魔族的力量和修为都来自于魔血，风溟陌此举，几乎可以说是在舍命。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沐夜璃凝视着风溟陌，那苍白而俊美的魔族也安静地看着她，一双不属于人族的琉璃色瞳孔中倒映着她一人的影子，美得惊心。
“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
沉默良久，风溟陌终于再次开口了。
“有人想通过控制我身体里的那个东西来操控我为他做事，但被我发现了，所以我便设了个局，请君入瓮。”
准确来说，那件事其实并不是他想起来的，而是当初在雁北城的时候，南宫秋月告诉他身体里的那个魔魂的。
再次拿回身体的主动权后，他与体内魔魂之间的羁绊愈发深厚，随之而来的便是二者之间逐步融合的记忆。
拿到魔魂在雁北城的那段记忆之前，他饱受内心的杀戮之心所困，却并未多想，只以为是魔之天性，然而那段记忆中南宫秋月的话却给了他很多信息，也彻底证实了有人躲在幕后操纵他杀戮的真相。
－－－－－－题外话－－－－－－
风溟陌：她凶我qq
阿璃（微笑脸）：下次再这样我还敢打你骂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