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应该愁云惨淡的气氛，被某人搞得，没有丝毫凄凉和惨烈。
如果不是丰富的经验提醒自己，苏未央根本无法把眼前面带笑意的男子，与回光返照四个字结合起来。
苏未央想到曾经鲜花怒马、名声显赫的男子，在二十一岁最好的年华英年早逝，心中便忍不住惋惜。
“好，我喂你。”苏未央拿起汤匙，一勺一勺将苦涩的药汤放入男子的口中。
颍川王就这么一边笑着看她，一边慢慢咽了药。
男人表现得已经十分明显，只差把爱意直接说出口，苏未央也不得不正视。
只可惜，两人要天人永别。
不过即便颍川王没死，她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喂完了药，苏未央掏出银针，“王爷，我要为你施针。”
太史无极叹息，“你我都清楚，不可能治好，为什么还要治？坐下聊聊天，不好吗？”
“……”苏未央——这人脑子是有问题吧？明知道自己回光返照，还聊天？
没再理会男人的疯话，苏未央开始为男人施针起来。
没一会，男人身上就扎满了银针。
太史无极缓缓道，“我要死了，死人不会泄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目标。”
苏未央眼神闪了闪，之后继续含糊其辞，“我的目标，之前告诉过王爷，所有害我的人，我都要狠狠报复回去！”
“柳姨娘母女？”
“所有害我的人。”
太史无极转头，看向她，“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能多透露一些你的秘密？我想听。”
苏未央抿了抿唇——不能！
别人相信死人能守住秘密，她不信，因为她也是死人！
太史无极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真是……倔强。”
苏未央默认。
太史无极收回视线，“怀玉，等我死后，你能不能抽时间……经常去看看我的母亲？”
“不能，你死了，没人帮你完成遗愿，所以你最好别死。”苏未央冷冷回答。
太史无极吃吃地笑道，“这么绝情？好歹我们也曾有婚约，当时你给我戴那么多绿帽子，我都没拿你怎样。”
提起这个，苏未央不解地问道，“对啊，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郡……我给你戴绿帽子，你不退婚？你那时候就喜欢我？”
太史无极笑着瞥了她一眼，好像是用眼神道——你终于承认，看出他的心思了？
“不是，为了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太史无极目光悠远，好似回忆往事，“家父与你的父亲、霍伯伯是多年好友，听说他们儿时便认识。家父去世后，是霍伯伯教我行军打仗，教我为人处世，虽然最近因为霍伯伯太过忙碌，而我身体不适，所以很少见面，但霍伯伯依旧是我心目中，仅次于父亲的长辈。”
“外人有所不知，当时我与霍伯伯一同带兵去救驾，冲在最前面的不是我，而是霍伯伯。霍伯伯说，他有子嗣，而我没有，要死也是他先死，太史家不能因此断了香火。”
苏未央一愣——那拎不清的糊涂镇南王，竟还有这般义薄云天的一面？
房内静悄悄，颍川王依旧慢慢地讲着。
“当时我大为震撼，正要反驳，霍伯伯却教育我：身为武将，既要有随时牺牲的决心，又要有留下子嗣传承的准备，忠孝两全，而非只忠不孝。”
“只是，霍伯伯让我答应一件事——无论如何，一定要娶你，你天生痴傻，他若是死，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这也是后来无论你如何折腾，我依旧不肯退婚的原因。”
苏未央惊呆了，她没想到……镇南王会说这样的话！
在她眼中，镇南王为了讨好柳姨娘，至亲生女儿于不顾，是个十足的好色老糊涂！
但从颍川王描述来看，镇南王倒不是完全的糊涂。
或许……是她对“武将”了然得少，所以对镇南王有所误解？
苏未央想了想，问道，“子嗣，尤其是儿子，是不是对武将来说，很重要？”
“当然，”太史无极挑眉，“与性命无忧的文官不同，武官随时有危险，尤其是兵荒马乱的年月。不仅大燕国，各个国家都有所规定，正常男子冠礼后方能成亲生子，一般要十八岁之后才鼓励生子。但武官，十五岁便可以。这个规定虽未写入律法，但众人心照不宣。”
苏未央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这也能解释，父亲那么宠爱柳姨娘，因为柳姨娘给他生了三个儿子。”
声音一顿，又道，“还有一个问题……我这问题可能有些过分，你若觉得冒犯，可以不回答。”
太史无极失笑，“人都要死了，还提什么冒犯？”
苏未央嘴角抽了抽——你也知道你要死了？但你现在这惬意的表情，可不像是要死的模样。
“男人是不是都很好色？只要女人很美，他就会迷恋？”
“不是，”太史无极斩钉截铁，“花无百日红，再美的女人，容颜能保留多久？况且，男人把感情和房事分得很清，尤其是权贵子弟，得到美女的机会多了，早就见怪不怪。”
苏未央——如果真按照颍川王所说，镇南王那么多妾室，不应该被柳姨娘迷得神魂颠倒。
那就多半是因为柳姨娘生了儿子！
又问，“无论因为美貌，还是儿子，一个男人宠爱一个女人，会为了那个女人而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太史无极是极聪颖是人，听到这里，差不多就猜到女子指的是谁。
他静静思考片刻，道，“不知道。”
苏未央凝眉看去，“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会为了她而残害子嗣吗？”
太史无极看向她，“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
苏未央直接怔住！
实话说，关于妾室，她虽然不愿，但也可以接受。
重生前不让戴简修纳妾，一者是因为自己还未有子嗣，二者是考虑到戴简修的学业。
她怕他迷失在温柔乡。
她曾打算过，等戴简修考了功名，她就先生一个孩子，无论男女，之后可以为戴简修纳妾。
一个民间不算富有的男子且有纳妾之心，更何况堂堂颍川王？
苏未央满脸的不信任，“你的意思说，你不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