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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最后没了,但是在窒息而亡的前面一刻,还在记挂着舒舒被邹家欺负。]

    [可是不对啊,他既然去找舒舒,舒舒看见他犯哮喘,肯定会救他,而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人没了。]

    [那如果舒舒不在他旁边,而在他旁边的是另外一个人呢]

    [什么意思在他身边是另外一个人是另外一个人没救他吗]

    [是谁当时在他身边的人是谁为什么不救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毛骨悚然,细思极恐!]

    最先发出那个弹幕的人,却一下子安静了下去。

    [我不敢说,怕被有些粉丝喷三代,如果你们不相信,就去重刷一遍这个剧情,看我是不是说谎了。剧情虽然没有直接提,但是能观察出来细节的,当时是有人在家的。]

    这话再次引起一片安静。

    [我有个不好的猜测!]

    [我也是!不要是我想的那样!]

    [好了,不问凶手了,问个最现实的。]

    [姜平安最后是几岁没的吗]

    [十八,十八岁的前三天。]

    [……心疼,也太年轻了啊。]

    [是的,姜平安是剧里面唯一一个称为短命天才的人。

    有人评价说,若是姜平安在,邹家大哥邹阳算什么天才小妹邹美,那也不过是个戏子登顶,徒有其表。至于那个国外回来的邹家老三,就更不用提了。

    反正对于姜平安来说,他活着,他一个人就足够碾压整个邹家年青一代,是邹家所有人的噩梦,是舒舒最为强有力的依靠,更会是在物理方面为组织做出贡献的一方大佬。]

    弹幕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们都知道,可是姜平安没了。

    一切都没有了。

    姜舒兰本来放松的脸色,在看完小铁蛋儿头顶上的弹幕时。

    瞬间绷紧了,脸色唰的一下子变得雪白,她怎么也没想到,小铁蛋儿竟然活不过十八岁!

    这个结果,姜舒兰是不能接受的,她从小带着小铁蛋儿长大,把他当着半个孩子来看待了。

    可是,他竟然年纪轻轻就没了,甚至还没长大成年。

    姜舒兰不知道小铁蛋儿最后去邹家找他,为什么会发病,又什么会当场没了。

    又是谁眼睁睁地看着小铁蛋儿窒息而亡

    不行!

    她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她要救小铁蛋儿!

    在姜舒兰陷入沉思的时候,周中锋握着了她冰凉到颤抖的手。

    姜舒兰怔怔地抬眼看他。

    周中锋朝着她安抚地拍了拍,便转头看向姜父,思忖道,“小铁蛋儿这孩子,确定是得的哮喘吗”

    姜父不明白,周中锋这会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他跟着点了点头,“是。”

    周中锋思虑再三,终究是说出口了,“我知道一个地方,对治疗哮喘有很好效果。”

    “哪里”

    姜父惊讶道,其他的姜家人也跟着惊喜道。

    闻讯而来的姜四哥,更是红了眼眶。

    姜舒兰更是欣喜地看着他。

    “海岛!”

    面对大家疑惑和期待的眼神,周中锋声音不急不缓。

    “我战友的老母亲有很严重的哮喘,但是自从老母亲跟着一起去海岛生活后,那哮喘就再也没发作了。”

    顿了顿,他补充,“不止是一个人这样,据我所知,有好几个人都是这样。”

    所以,岛上甚至有一段时间迷信,大家争着抢着升职位,就想升职了以后。

    有了随军家属的名额,把家里的病人家属接过来。

    只是,就周中锋观察,在海岛生活就只有哮喘这个病,是效果最好的。

    起码别的没听说哪个上岛了就不发作了。

    后来部队里面的政委还狠狠地整顿了下部队纪律,这才把这一股接亲属潮给摁了下去。

    这——大家先是欣喜,接着又迅速冷静下来。

    去海岛意味着,小铁蛋儿会跟着舒兰一起去。

    可是,小铁蛋儿的爷爷奶奶在,父亲也在,大伯二伯三伯,亲爹都在。

    万万没有去跟着老姑嫁出去的道理。

    姜家人都面面相觑,都将心里的喜意都摁下去,下意识地去看姜父和姜舒兰。

    他们两个人才有直接决定作用。

    其实,姜舒兰更多的却是懵,哮喘去了南方海岛就会好吗

    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观念啊!

    倒是,姜父在屋内走动,立马从柜子里面翻出来了一本破旧发黄的书,不停地掐着指头喃喃道:

    “我们北方的哮喘以风与寒为主,南方的哮喘以湿与热为主,也就是说。

    当北方的风寒遇到南方的热,会自动消失,同理而言南方的湿热,遇到北方的风寒,自然也就会消失,这是平衡,阴阳平衡。”

    姜父像是恍然大悟,一直绕在胸口不解的难题,一下子像是解开了一样。

    他一捶胸口,带着几分豁然。

    而弹幕此刻却是一阵卧槽。

    [卧槽,这就是中医的牛皮吗]

    [听一句就能举一反三,我好像知道为啥每年冬天,北方的老头老太太喜欢往南方跑了!]

    [我也是,我有个姨奶奶是哈市本地人,常年不离药,但是一来我们南方,药就直接停了。

    我还好奇来着,我从小在南方长大,也没见到这地方这么厉害啊。为啥他们一来,哮喘不发了,肺心病也没反应了,现在有点明白了。]

    [所以,对于北方人来说,南方海岛这一片区域,是天然的退休养老院,极为适合养病更适合生活。]

    姜舒兰在看完弹幕,在联系到姜父之前说的话,似乎一下子开窍了一样。

    姜父何尝不是呢,困扰多年的难题是解决了,但是现在新的难题又出现了。

    他知道,小铁蛋儿跟着舒兰一起去海岛生活好,这利于他养病,但是——

    舒兰和中锋才结婚啊!

    这是新婚小夫妻,让舒兰带个孩子嫁过去算什么啊

    这不是白白拖累他闺女吗

    姜父陷入沉思的时候,姜舒兰看了一眼周中锋,周中锋朝着她肯定的点了点头。

    他既然点出了海岛适合哮喘病人生活,那他就已经做好承担,把小铁蛋儿一起带到海岛的后果了。

    这是一个成年人最基本的素质要求。

    有了周中锋的支持,姜舒兰接下来开口的话也顺利了许多,“爹,我想把小铁蛋儿带到海岛去!”

    她语气有几分忐忑,怕爹娘不答应。

    在得知小铁蛋最后的命运时,姜舒兰头顶就像是被上了一个紧箍咒一样,

    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小铁蛋儿可能活不过十八岁。

    就算是没有邹家人,她没嫁给邹跃华。

    但是她不能否认的一个事实是,小铁蛋儿的身上的哮喘病,一直会在。

    也许是十八岁,也许是十六岁,也许是在未来的某一天。

    哮喘会是小铁蛋儿头上的一柄即将掉落的剑。

    没人知道,那一柄剑什么时候会掉下来。更别说剧情里面,小铁蛋儿出息了以后,是在替她出头的路上没了。

    于情于理,她都做不到置之不理。

    姜舒兰这话一说。

    整个堂屋都安静了下来。

    借助轮椅过来的姜四哥,先是担忧地看了一眼炕上的小铁蛋儿,见他呼吸平稳,想也没想到地拒绝了。

    “不行!”

    “小铁蛋儿不能跟你们走。”

    他知道爹娘为难,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能让爹娘来做这个抉择,那就他做好了。

    当父母的哪里能不心疼孩子呢。

    姜四哥也心疼小铁蛋儿,但是正是因为心疼,却更不能拖累小妹,他已经拖累小妹四年了。

    不能在让小铁蛋儿去毁了小妹的生活。

    姜舒兰,“四哥!”

    姜四哥坚决地摇头。

    场面一时之间僵持了下去。

    倒是,周中锋突然开口,“我提个建议,你们看可以吗”

    大家瞬间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周中锋身上。

    周中锋语气不疾不徐。

    “你们最担心的无非是两点,第一小铁蛋儿跟着舒兰,会拖累我和舒兰。这一点在我看来是不存在的,部队是个大家庭,不少人都资助的有烈士的孩子,包括我,对于我来说,资助外面的孩子是资助,养小铁蛋儿也是养,这个没区别。”

    “妹夫,这不一样。”姜四哥反驳。

    “四哥,在我看来是一样的,我资助的其中一个烈士孩子,他爷爷奶奶也在,母亲也在。”

    只是父亲没了,但是这不影响他的资助。

    “而且——”

    周中锋看了一眼姜舒兰,“我会经常出任务,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家里可能就舒兰一个人,她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个孩子陪她也挺好的,这样我放心一些。”

    这话,让姜四哥沉默了,姜父有些心动,但是他还有顾虑,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

    “第二点,是铁蛋儿这个孩子有哮喘病,既然在东省这边无法根治,便去海岛尝试一下,如果说去海岛了孩子再次复发了,那我们再次送他回来也是一样。”

    不得不说,周中锋的口才很好,有理有据,根本让人无法反驳。

    他甚至都说了,如果去小铁蛋儿去海岛生活,不会对哮喘有任何帮助的话,那就直接把孩子送回来。

    这一条,简直是说到了姜家人的心坎里面。

    于是,之前一直在犹豫的姜父,终于做了决定,拍板,“成,就按照中锋说的,先把孩子带去,如果效果不好,在把孩子送回来。”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中锋,一码归一码,小铁蛋儿跟着你们,我有一个条件。”

    这也是女婿先开的这个口,不然姜父是不会答应的。

    周中锋点头,声音清冷,“您说。”

    “这件事你要先知会一声长辈,你们家长辈同意了,我这才能让小铁蛋儿跟着你们。”

    不能让闺女为了小铁蛋儿,夹在丈夫亲人之间为难。

    姜父需要把一切后果都考虑进去。

    这——

    周中锋沉默片刻,“父母那边我暂时联系不上,但是爷爷奶奶我会告知的。”

    顿了顿,补充一句,“他们大概率会同意,因为他们知道我资助的有烈士的孩子。同时,我爷爷奶奶资助的也有烈士家小孩儿和贫苦人家的小孩儿。”

    这几乎是周家的家风了。

    更别说,小铁蛋儿还是舒兰的血亲,那是自己人。

    就冲这点,姜父也不得不佩服周家人的心胸,是真开阔。

    这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资助旁人的。

    有了这话后,姜父才把剩下的条件说出来,“小铁蛋儿跟着你们可以。”

    姜父看了一眼姜舒兰,“但是小铁蛋儿的生活费,是我们姜家出。”

    “照顾孩子,不能让你们吃亏,孩子一个月生活费是十块,照顾费是十块,也就是一个月是二十块。”

    这是最高的标准了,二十块钱几乎是一个成年人的生活费了,甚至还花不完。

    但是,姜父想的是孩子跟着舒兰,已经是拖累闺女了,那经济上就多补助一些。

    反正他这个老骨头,还做得动,大不了到时候多跑几个公社看病就是了,钱嘛。

    挣一挣,省着点,总会是有的。

    这话。

    让周中锋下意识地皱眉,自家亲人算钱,倒是生分了。

    他资助旁人都没计较这个。

    姜父懂他的意思,正是懂才不能让他一直吃亏。

    “中锋,这个条件你若是答应,我便让孩子跟着你们走,若是不答应,孩子就在家,我在重新想办法。”

    周中锋没想到,姜父竟然这般倔。

    他和姜舒兰对视了一眼,姜舒兰微不可微的点了点头。

    她爹的脾气她知道,古板清正了一辈子,不肯占别人半分便宜。

    就连这个他帮助的扫座厕所的大爷,对方给了他两个金条。

    后面这些年,他都是悄悄地无偿去定期给大爷看病检查身体。

    还偷偷地给过几次粮,那大爷才能够在最艰难的日子熬下来。

    你让姜父这种人去占便宜,还是去占闺女便宜。

    这辈子都是别想的。

    若不是迫不得已,这种条件姜父都不会答应下来。

    见姜舒兰给了招呼,周中锋这才道,“爹,成的,这个条件我们答应。”

    姜父嗳了一声,满脸的褶皱子都跟着放松了几分。

    只是,他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四儿子,笑容淡了几分,朝着周中锋拜托道,“那铁蛋儿这孩子,就拜托你和舒兰了。”

    之所以,把周中锋放在前面,正是因为周中锋是女婿,而舒兰是自己家人。

    周中锋颔首,“亲人之间,不讲这些。”

    见到双方谈妥,姜舒兰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之前在看到弹幕后,便揪心起来,那孩子最后是为了自己没的。

    她怎么能不牵挂呢

    这下好了,小铁蛋儿的暂时去处定了,她也能够松一口气,给她时间准备。

    她总能避免以后不好的事情发生。

    更何况,小铁蛋儿是个天才,比邹阳邹美更厉害的天才,她怎么能不好好培养呢

    见所有事情都敲定了,旁边的姜四哥想开口,但是没有说话的余地,他知道这是对小铁蛋儿最好的结果。

    但是,心里也仍然难受,他虽然残废,但是从来没和孩子分开过。

    看到姜四哥,姜舒兰脸也绷紧了几分,“四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铁蛋儿的。”

    姜父开口,“不用管他,他还没拎清,哪个对小铁蛋儿好,等他想清楚就好了。”顿了顿,“老四,小铁蛋儿今晚上跟你歇息。”

    “大家都散了吧!”

    等姜舒兰和周中锋他们离开后。

    姜父推着姜四哥,把他推到炕沿旁边,“老四,你是不是觉得爹没有尊重你的意见,就直接做决定了”

    姜四哥低头看轮椅脚踏,抿着唇不说话。

    “老四啊,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姜四哥抬头。

    姜父叹了口气。

    “那便是优柔寡断,为了买罐头,你纠结了一天选择和你三哥换日子,再到后面你出事后,你媳妇淑芬没有直接说不要你和孩子,她是有问过你的,问你要不要继续过下去!”

    “你怎么说的你思考了一晚上,说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不能再连累淑芬了,淑芬这才被气得当场收拾包袱回了娘家,你好好想想,淑芬之前有这个想法吗她是看到你这般优柔寡断地放弃自己,淑芬才觉得看不到希望,她纵然有错,但是你呢你给过人家希望吗哪怕是一个坚定的话也行。”

    “老四,你这性子再不改改,你难不成想让铁蛋儿也随了你的性子吗舒兰和中锋明天早上就要离开,你觉得你还有时间考虑吗”

    很多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一个优柔寡断的性子,生生地拖累了所有。

    姜四哥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姜父。

    姜父知道这话有些重,他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老四,你好好想想,不要在逃避了,天底下没了腿的人多的是,难道他们都要像你这样龟缩在那方寸的屋内吗”

    “之前,舒兰和孩子都帮着你,以后没了舒兰和孩子,你才要真正的立起来。”

    “你要明白,舒兰和中锋带走孩子,是在救你儿子的命,你可以感激他们,报答他们,唯一不能怨他们抢走儿子。”

    “爹,我怎么会怨舒兰和妹夫,我感激都来不及。”他就是觉得太给妹妹添麻烦了。

    “不怨就行,打明儿地起,你就开始琢磨怎么给你儿子挣生活费,什么时候琢磨到了,什么时候来找我。”

    重病下猛药,大夫不止是要医人,还要医心。

    话落,姜父不再看儿子是什么反应,便拉开木门栓,跟着出去了。

    徒留,姜四哥一个人坐在炕沿旁边,发呆了许久。

    半晌后,他抬手摸了摸小铁蛋儿的红彤彤的脸颊,低声道,“是爸爸对不起你。”

    小铁蛋儿从来都不是他的拖累,他才是。

    父亲说得对,他不能这般优柔寡断下去了,就算是为了给孩子挣生活费,他也该立起来了。

    隔壁。

    因为小铁蛋儿也要跟着离去。

    姜家人安安静静的,有人在替小铁蛋儿收拾东西,有人在替舒兰收拾东西。

    反倒是,明天要出发的姜舒兰闲了下来,她拉着周中锋,去了她自己单独的小屋内,一关门。

    她不好意思地用手背碰了下周中锋的手,触之滚烫,让她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去。

    姜舒兰低声说,“谢谢你呀,周中锋。”

    她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出要给将小铁蛋儿接到海岛去。

    而且,还这般帮忙劝说她的家人。

    周中锋这一举动,已经不止是让姜舒兰感动了,她说不上来的感觉。

    只觉得这男人的肩膀宽得像是一座山,能够担起她所有的困难和烦恼。

    他是真的好好呀!

    屋子本来就小,周中锋进来的时候低着头,又因为屋里建了一个炕,显得屋内空间狭窄。

    两人也挨得极近,姜舒兰有这般眼睛亮晶晶,用着手背去触碰他手的样子。

    周中锋只觉得心头软成了一滩水,竟忍不住跟着也碰了下姜舒兰的手背,没牵,就那样一触即离。

    他声音克制道,“舒兰,我们是夫妻,是需要荣辱与共,是需要共同承担。”

    “这是我该做的。”

    他话锋一转,“我没跟你说过,我之前在部队的时候也资助过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我是从两岁,一直资助到七岁。”

    “另外一个是从五岁开始的,刚资助了两年,他们都是没了父亲,但是却有其他亲人。”

    “这个我跟你要提前交代清楚。”顿了顿,他又继续道,“更何况,铁蛋儿这孩子跟我也算是有缘分,你看当初从我们婚车上下来,跟我一起去接亲,你说是不是缘分”

    现在想想,似乎一切都是天注定一样。

    姜家那么多孩子,偏偏小铁蛋儿那孩子上了婚车,还黏着他让他抱着。

    跟他约定,等他先娶姜舒兰,等铁蛋儿长大后,在把老姑还给他。

    说真的,周中锋现在想起来,都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他向来没有孩子缘。

    之前资助的两个孩子,见了他跟见了猫一样,就只会喊叔叔,他大点声,都能把俩孩子吓哭。

    倒是小铁蛋儿不怕他不说,还跟他约定,吆五喝六的。

    要不,怎么说这是缘分呢

    姜舒兰忍不住抿着唇笑了,她悄悄地抬手握了下周中锋,“我晓得,反正你就是很好。”

    是真的心肠好,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去资助别人的。

    是个好人,却不是烂好人。

    从周中锋能拿出三转一响就看得出来,他若是是个烂好人,身上便没有一分钱的。

    说明他这个人是不止是心肠好,还相当的知进退,懂规则。

    在规则之类,在自己承受范围内去帮助别人。

    姜舒兰这一握,哪里了得

    两人因为相亲开始,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态度。

    这柔软纤细的小手一握,屋内的温度顿时升高。

    周中锋紧紧捏着姜舒兰的手,哑着嗓音,刚要说些什么,外面传来一阵咳嗽声。

    姜家就这么大,一墙之隔,说小话啊,咳嗽啊,那是整个屋子都能听见的。

    周中锋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把手松开了。

    姜舒兰抬头红着脸笑他。

    “还笑。”周中锋有恼,这一次他不给姜舒兰逃脱的机会,就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声音嘶哑,“舒兰,我们早点去海岛。”

    去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大手裹着小手,是那种从来都不一样感觉。

    滚烫,干燥,强健,有力。

    姜舒兰心跳如擂鼓,她红着脸低头,蚊子一样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的周中锋,冷硬的面庞,也不由得柔软了片刻。

    这一晚上,姜家人几乎都在为姜舒兰和周中锋明天离开,做最后的准备。

    姜父在为孙子小铁蛋儿的生活费发愁。

    他先是朝着三个儿子借了一些,拢共借了一百六,离一年的生活费还差一截呢。

    接着,姜父又打着手电筒出了门,直奔磨盘大队大队长家去说明了来意,

    姜父是大夫,为人人缘好,也硬气。

    这么多年是第一次开口借钱,生产队队长二话没说。

    给拿了五十。

    钱还是不够啊!

    姜父又跑了一家会计家,又借了三十,这算是将将凑够了两百四。

    这算是彻底凑够了铁蛋儿一年的生活费,姜父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家。

    让姜母把那只老山参找出来,他摸了摸品相极好的老山参,摸了好几遍,眼一闭,压低了嗓音。

    “将这根老山参,装到舒兰吃食里面,用油纸包着,等她上路了就是发现也晚了。”

    闺女的脾性他知道,直接给肯定是不要,装衣服里面又怕闺女多心找出来,就装食物里面刚刚好。

    要明儿的早上才准备,她怎么着也想不到,父母会把这门贵重的老山参放在手边的食物里面。

    姜母欲言又止,想到闺女,又想到小铁蛋儿,她咬咬牙,“嗳,我晓得,明儿的一早我装到那袋油炸撒子里面,油炸撒子占地多,又是和油纸包一个眼色,不容易分清。”

    姜父嗯了一声,细细的一遍遍的盘算,“你看看,该装的东西都装了吗”

    姜母一点点数,她点头,“就差老山参了,明儿早我亲自来装。”

    姜父想到堂屋摆着的三转一响,“你问舒兰要个地址,你就说想她去看她……”

    顿了顿,他思忖,“他们前脚走,后脚咱们便把这东西,一起寄到岛上去。”

    不说别的,有了这些备着,舒兰自己成家也方便不是

    姜母从一开始也没打算留,她当即就应了下来。

    这一晚上就在老两口各种琢磨盘算中过去了,总觉得还差一点,差一点,总想给闺女多带一些,给小铁蛋儿多带一些。

    这不,一宿没睡,早上四点的时候,天还没亮,鸡刚打了一遍鸣。

    姜母便悄摸摸地从炕上披着大棉袄子,哈欠连天的去了厨房,她去的时候,蒋秀珍已经开始烧火了。

    “老大媳妇,这么早啊”

    比她还早。

    蒋秀珍刺啦一声,划开火柴将引火的麦秸点燃,塞到灶膛里面,吹了一口气把火柴吹灭了。

    这才道,“睡不着,不如早点起来。”

    舒兰也算是她一手带大的,这姑娘出远门了,哪里舍得呢

    姜母嗳了一声,心里也不是滋味起来,她麻利的将五斗柜里面昨儿的包好的饺子,从簸箕上捡了起来。

    先是在锅里面倒上水,把陶瓮里面年前用草木灰腌的,没舍得吃完的咸鸡蛋,一口气掏出来将近二十个。

    一下子全部放了进去,看着水没平后,又再次架上蒸壁。

    把一百多个饺子也跟着摆在蒸壁上,盖上了竹锅盖。

    姜母有些忧心,“也不知道,这够不够。”

    说是路上要将近四十多个小时呢。

    蒋秀珍架了一把硬柴,看着灶膛里面的火燃的噼里啪啦作响,这才抬头道,“够的,娘,您忘记了,还有七八个白面饼子,油炸撒子,沾豆包,炸鱼干,一瓶子大酱,更别说还有几个冻梨,就是个猪,也能喂饱的!”

    这吃食实在是丰厚。

    足足把家里的老底都掏出来了。

    要她说,当父母的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担心孩子在外面吃不饱。

    姜母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压低嗓音道,“我和你爹,打算将老山参给舒兰带上。”

    这事,她也就只敢跟大儿媳妇说,大儿媳妇豁达。

    蒋秀珍一愣,想到小铁蛋儿那时不时发病,她点头,“是给铁蛋儿带的吧”

    姜母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蒋秀珍叹了口气,“娘,死物在金贵,哪里比得上人呢铁蛋儿才四岁以后还长,他又跟着舒兰,咱们宁愿多做点,也不能少做了,让妹夫觉得我们老姜家占他便宜。”

    这话说的姜母心里暖和啊!

    “娘知道,你向来懂事。”姜母起锅,用筷子扎了一下蒸饺,继续又盖上锅盖,道,“秀珍,你放心,爹娘都看在眼里,以后不会薄待了你。”

    蒋秀珍摆手,继续烧火。

    周中锋多年的习惯,早起锻炼,他跑步回来,刚好听到这话,他从门外看向厨房内。

    厨房不大,煤油灯被风吹的拉长了影子。

    姜母头发工整的梳在脑后,背影有些佝偻,胖胖的身体围着锅台,时不时拿着勺子尝下咸淡。

    明明是在平常不过的动作,在周中锋眼里却分外温馨。

    这是,周中锋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东西。

    他父母一心奔赴事业,在生下他后没多久,便离开了首都奔赴大西北。这一走就是多年。

    他打小儿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早些年奶奶也是这样做饭的。

    只是等他在大点,奶奶年岁已高,去了退休干所,他便习惯了一个人独立的生活。

    周中等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这种对于普通人来说,平常不过的家事。

    对他来说,却是遥不可及,弥足珍贵。

    周中锋不知道在门槛处看了多久。

    还是姜母转身的时候注意到了,她眯着眼睛,打量片刻,根据个子猜人,“是中锋啊,进来呀”

    周中锋神色稍缓,他满头大汗,越发显得英姿勃发,信步而入,一边用井水洗脸,一边说,“娘,不用这般忙活,火车上卖的也有吃食。”

    “那太贵啦,不如咱们自己带划算。”姜母顺手拿出腌大酱的陶瓮,“我就给你们装了一瓶豆大酱,你能吃辣吗若是能吃辣,我在给你装一瓶腌的朝天椒。”

    舒兰吃不辣,所以她一开始就没装。

    也没机会问中锋,这不刚好机会来了。

    周中锋用洗脸毛巾擦干净水,他点头,“我吃辣的。”

    尤其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人没了精神,就来一颗红辣椒,立马就来了精神。

    姜母喜笑颜开,“那这个我也给你装一瓶。”

    丈母娘对女婿好,不为别的,就希望女婿能对她闺女好些。

    姜母也不例外,她装辣椒酱的时候,又看着厨房窗户上挂的两串红彤彤的红辣椒。

    “你能吃辣,干辣椒要不要这种特别辣。”

    周中锋摇头,因为拿的东西太多了。

    就差把老姜家的房子给搬走了。

    姜母多聪明的人啊!

    立马把窗户上挂着的红辣椒一起取了一大串下来,从上往下捋,一口气全部包了起来,塞到周中锋背着的那个大袋子里面。

    加上之前的两个蛇皮袋子,这是第三个了。

    都快装不下了。

    周中锋微微拧眉,“娘,可不能在装了,在装我和舒兰拿不下。”

    本来,他和舒兰还在百货大楼买了一些日用品。

    再加上姜家准备的,他怀疑三袋子都收不拢。

    姜母嗳了一声,“那我不装了,你去堂屋坐着,把舒兰喊起来,我瞧着时间吃个早饭,你们就该出发了。”

    周中锋点头。

    等他一走,姜母就把立柜里面装的老山参给一起塞到包裹里面。

    瞧着动作极为麻利。

    等姜舒兰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是全家最后一个!

    家里人都起来了,连昨儿的发哮喘的小铁蛋儿都醒了,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盯着姜舒兰,“老姑!”

    姜舒兰被撞了个倒仰。

    恰好被周中锋扶着了腰,“怎么了这是”

    姜舒兰问。

    小铁蛋儿声音洪亮,“老姑,他们说我要和你一去走”

    姜舒兰这才想起来,把所有人都通知了,就忘记通知小铁蛋儿了。

    她不由得道,“是呀,老姑还忘记问了,你愿意不愿意跟老姑一起走”

    小铁蛋儿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愿意!”

    姜舒兰摸了摸他头,“你就是不愿意,今儿的我也要把你打包走!”

    话落,她就去了厨房。

    小铁蛋儿一看她走了,蹬蹬蹬跑到周中锋面前,小手搅着衣角,低声喊道,“姑父,我很能干活的,我会洗碗,还会养鸡,还会抓虫子,我吃的也不多,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他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举手对天发誓,“要是、要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我自己走,你不用赶我,我自己走!”

    小铁蛋儿这话哪里是四岁孩子能说出来的啊!

    就是十岁的孩子也说不出来。

    这话,饶是心肠向来冷硬的周中锋都不由得心软了片刻。

    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你个小孩子,天天想这么多做什么,就是你什么都不做,姑父也会养你的。”

    他战友的孩子都养了,还养不起舒兰的亲侄儿子吗

    这话,让小铁蛋儿轻轻松了一口气,“姑父,你确定不会因为我,讨厌我老姑吗”

    谁说小孩子不懂事的

    他们心里什么都明白。

    小铁蛋儿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拖油瓶,还是个生病的拖油瓶。

    如果,如果姑父因为他不喜欢老姑了,那他就不去了,就待姜家好了。

    “当然不会。”

    周中锋低声道,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十分没有安全感。

    “来,我们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

    姜舒兰过来的时候,就敲着这一大一小在拉钩,她心里也跟着软和片刻,“周中锋,你别惯着他!”

    她怎么觉得,周中锋比她还惯孩子,“你们在说什么秘密呢”

    不等周中锋回答,小铁蛋儿叉着腰,“男人的事,你别管!”

    还男人!

    小铁蛋儿毛都没长齐。

    这话说的,姜舒兰差点没忍住拿鸡毛掸子抽他。

    连姜家的其他人也忍不住笑了,就连一直沉闷着的姜四哥也不得不承认。

    只有和舒兰在一起的时候,小铁蛋儿才像是一个小孩子。

    姜四哥瞧着,抱了抱小铁蛋儿,叮嘱他,“跟你老姑一起,记得听话,别闹腾,知道了吗”

    小铁蛋儿嗯了一声,也小大人一样嘱咐,“爹,我不在家,你不要天天窝炕上,让爷抱你出来晒太阳,也别觉得汤水麻烦,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一幕,看的姜家人心里发酸。

    四岁的小铁蛋儿,早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大人。

    等小铁蛋儿和姜四哥告别后,姜家人齐齐地送着姜舒兰他们离开。

    走的时候,姜母又哭又笑,对着他们招手。

    姜舒兰有一肚子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没敢回头看。

    就那样牵着小铁蛋儿,提着一包小行李,和周中锋并排迎着初升的朝阳,义无反顾的朝前走。

    平乡市火车站是三间大瓦房,人声鼎沸。

    周中锋拿出提前买好的票交过去,姜舒兰牵着小铁蛋儿嘱咐他别乱走,在原地等待周中锋。

    也算是幸运小铁蛋儿还小,家人抱着,不用买票。

    好不容易过了检查,姜舒兰松了一口气。

    刚踏上火车,在火车门彻底关上的那一刻。

    外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姜舒兰,我会当个好人,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