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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个月后,鲜子璜以早产之名,诞下一个女婴。乌氏首领家中妻妾成群,后宅阴私之事亦不在少数。再者,鲜子璜本便对这位首领恨意滔天。是以,她开始设计,一步步让乌氏部落因她而分崩离析。鲜子璜本就是位睿智的女子,心中自有谋略,是以,到了最后,乌氏部落的大权,悉数被她尽收囊中。

    曾经将她当做棋子的鲜氏一族,如今倒想倚靠着她。他的父亲,鲜氏一族的首领,算盘倒是打得极好,竟妄想让她杀掉孩子,交出乌氏部落的大权,安心留在鲜氏。当年,鲜氏一族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前去乌氏和亲,她的父亲,竟以母亲的性命相逼,竟逼得母亲自刎而死。如今,倒是振振有词道:这天下,本便是男人的,男人便是女人的天!她闻言冷笑,谁说女子就只能是男子的附庸?既然鲜氏族人如此无耻,既然天下人都如此轻视她,那她便须得强大到令世人不敢诟病的地步!自那天起,她不再是鲜子璜,而是洛子璜,她的女儿,也姓洛。她想,她的子子孙孙,都会姓洛。

    整整七年,她四处征战,终究将这十余个部落尽数收入囊中。她这些年,一直为梦魇所困。只要一闭上眼,她便会忆起她心爱的男人,惨死在她面前的场景,她便会忆起,母亲自刎于她面前的场景。以至于后来,她竟有些走火入魔了。建立东垣后,她终于成为这天下的第一位女帝,万民皆臣服于她的脚下。而她上位的首件事,便是亲自率兵前去将鲜氏一族的人,杀了个一干二净。一时之间,鲜氏一族的领地满是杀戮,血流成河。鲜氏一族有个术士,知天命,精通八卦,倒是有些灵力。她本欲留他一条性命,以良田千金为赏,让他做东垣的国师,一生荣华富贵。可是,那术士却不领情,一怒之下,她便下令将其凌迟处死。那术士观星得知,洛子璜有帝星庇佑,确是帝王之命,是以,临死前便下了诅咒,东垣皇室之人,习武便衰,必然早逝。果然,不出几年,洛子璜身子渐弱,不久便驾崩西去。临死前,将这一诅咒告知自己的爱女,道是子孙后代皆不得习武,东垣皇室的安宁,便由死士守护。

    当年,洛子璜嗜血残暴,后代自是不愿将此事重提,史书上亦不见有关这一段历史的只言片语。是以,到了两百年后,东垣皇室之人,便以为这秘辛不过是前人杜撰而已,是以,洛妗才会习武。

    晏殊言昏睡了整整一日,待她转醒时,天色已晚,但偌大的宫殿被数百根蜡烛照得亮堂堂的。她坐起身,这才瞧见趴在桌边的沐覃凌,心下有些微涩。沐覃凌听闻动静,顷刻间便清醒了过来,她见晏殊言醒来,面上俱是欣喜。行至榻前,一脸关怀地问道:“晏,晏姐姐,你现下感觉如何?身子可好了些?”

    “嗯,身子是好多了。”晏殊言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还是笑着答道。

    “今日你在昏睡中,女帝守了你半日,你也不曾有醒来的迹象,她也便只得去问朝殿处理政事了。晚膳时分,女帝陛下又来了此处,守了一两个时辰也不见你醒来,便只得回云乾宫歇息了。洛千星与洛千城亦在此处守了半晌,不见你醒来,也便回各宫了歇息了。”沐覃凌说道,继而又道:“晏姐姐将将才醒来,想必是有些渴了,我去为你倒一杯水来。”说罢,沐覃凌便欲转身去为晏殊言倒水,谁知,却被晏殊言一把拉住手。她沉默了半晌,最终才转过身,笑着对晏殊言道:“晏姐姐可有何事要说?”

    晏殊言叹了一口气,道:“覃凌,你守了我整整一日,倒真是难为你了。”

    “无妨。我一个人在这宫中亦是无趣得很,倒不如守着晏姐姐。”沐覃凌笑着应道。

    晏殊言叹了一口气,道:“覃凌,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若是难过,便无须强颜欢笑。此事,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沐覃凌闻言,那笑容愈来愈浅,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哀怨。她望着晏殊言,声音有些飘忽不定,道:“我确是应该埋怨晏姐姐的。虽然我知晓,晏姐姐扮作晏少爷亦是无奈之举,此举尤为冒险,信不过旁人,隐瞒此事亦是情理之中。只是,我觉得,这些年来,我的一切艰辛与努力,都好像只是笑话一般。虽然,我亦知晓,晏姐姐当年的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罢了。所有的选择,都取决于我自己。或许,当年在清河湖畔远远见到晏姐姐时,我便错了。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上天与我开的一个玩笑罢了。”沐覃凌忽然觉得,自己便像是那逐火的飞蛾,终须得被烈火焚身、灰飞烟灭才得以作罢。如今,她的身躯犹在,但她的胸腔,空空落落的,好似真的被烈火燃烧殆尽一般。

    晏殊言望着沐覃凌,眼神明亮而真挚,道:“覃凌如今会以为,自己这些年的努力,皆是白费了。但晏姐姐须得告诉你,命运无常,缘分亦是如此。时间会使不可能变为可能。如今的对错、因果,只有时间能为自己解答。如今,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以一颗平常心,静静等待时间为我们解答。世人道,人定胜天,但若是当真有‘天’这一说,世间所有人,皆不过是散落棋盘的棋子罢了,身不由己。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会散落在厚重的尘埃里。”

    沐覃凌闻言,苦笑道:“其实,早在与晏姐姐时隔多年再见的那日,亦或许,在将军府中与你相见时,我心中便已有了预感,我与晏姐姐无缘。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或许,晏姐姐说得很对,我现在所需的,也只是时间而已。如此,才能将你留在我心中的痕迹抹去。”

    晏殊言望着沐覃凌,笑着说道:“覃凌,你亦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心有谋略,实在是不应如此,为情所困。始于初见,止于终老的,并非只有‘****’二字。或许,你应该细想,你对我的感情,究竟是风花雪月?亦或是其他?”

    沐覃凌闻言,低头沉思,思绪回到了当年。

    那日,春色正好,她带着婢子外出踏青。堤上繁花似锦,绿柳扶风。清河湖畔停着一艘精致的画舫,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她抬眼望去,便瞧见画舫上一少年倚舷而立,一袭白衣如雪。微风拂过,衣袂飘飘,这少年仿若即将羽化登仙一般。随后,自画舫中又走出几位身着锦衣的少年,皆手执画扇,好不风流。众少年聚在一处,打量着湖畔上的行人,在说着些什么,继而,众少年便哄然大笑。

    只有这白衣少年未曾笑,面色有些不善,指着一位眉眼轻佻,举止轻浮的少年,怒道:“苏少爷倒真是饱暖思****。常言道,视人何如,可知此人如何。苏公子,下次你再将这些女子当做玩物,你先思量思量,自己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婢子指着那轻佻的少年,对她轻声道:“小姐,这人便是苏相家的嫡子,苏成。据闻,他人品极是不好。下次小姐若是见着了他,还是绕道走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