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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站到明帝身后,两手搁到他的肩上圈抱着他的颈,又弓起腰身将上半身都趴在他背上:“对雪涵来说,陛下你才是最重要的。我只要你健健康康陪着我到老,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

    “皇后如今胆子大了不成,当着蒋世忠的面说这些也不怕羞了?”明帝轻笑道,拍了拍禹雪涵的手,“在你这偷了半日闲,朕也该去处理御书房堆着的那些奏折了。”

    禹雪涵配合地松手,虽然他没有正面回答她,但是她愿意去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原先不敢想的皇叔现在也回来了不是么?

    待明帝走后,禹雪涵抱起在垫子上玩耍的小太子,转身走向殿内。

    而另一边,离开了信阳宫的明帝方问道:“苏颜没有留下李太医?”

    “人是留下了,但这景王妃几乎是当着李太医的面怀疑陛下您的意思。”蒋世忠低声回道。

    明帝面上泛起笑意:“哦,她怀疑什么?”

    蒋世忠将李太医听见的那些转述,明明不长,说完他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朕该说这不愧是皇叔看中的女人么?这想法,朕的确有过。可惜雪涵的性子太弱,太子又是个不可预料的,一旦皇叔放手,她随时都有可能被那些恶狼撕了,偏苏颜又不可能等皇叔一辈子,皇叔也不会舍得让她等。若有朝一日这个孩子死在东沂,怕是苏颜会毫不犹豫地立刻离开。”

    蒋世忠听了身上的冷汗顿时更多了,他忙抬手擦了擦额角,不知该接些什么话,更不敢接,都是些厉害的大人物,他这种小太监还是默默地听着就好。

    “今天还有没有发生其他的事?”过了片刻,明帝再次出声问道。

    蒋世忠想了想,回道:“听闻方素恩向景王府递了帖子,被景王妃回绝了。”

    “让方家敲打敲打方素恩。自己抓不住皇叔就罢了,若她再暗中生乱,朕不介意让整个方家跌入泥潭。”明帝冷道。

    蒋世忠低低应是。身子再弱,那也是一国之君,掌握着所有人生杀大权的人,一个方家算什么,就是数万的大军,那都能随时拿来殉葬。可惜,有太多愚蠢的人忘记了这点,希望这方家小姐不要是其中之一。

    然而,事实却是次日上午便有新的消息传了出来,道方家小姐前去探望景瑞王,却被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恶妇挡在门外,不仅如此,那恶妇连景瑞王都一并骂了去。

    明明王爷的身份是由明帝下旨亲定,那恶妇还说府里根本没什么景王,如此愚昧又蛮横,平白累了方家小姐受委屈。

    还有消息称,方家小姐今早再次递了拜帖过去,却被那女人连人带贴扔了出来,惹得不少百姓都在好奇这般骄纵无礼的女人究竟是谁?

    结果传出的答案更可怕,那女人居然是本该殉葬了南恪岚帝的皇贵妃?真真是浪荡无耻的狐媚女子,搅得岚帝与新帝父子失和还不够,如今竟又来祸害他们的景瑞王?!

    明帝收到消息已经是下午了。

    “很好,这就是方家的答案?”明帝敲了敲桌案,面上含笑,嗓音却是泛冷。

    站在旁边伺候的蒋世忠看着就心底生寒,那跪在地上禀报的侍卫也将身子埋得更低。

    “明早之前,将朕的这则故事宣扬出去。皇叔本是我东沂皇子,不料年幼就被丧心病狂的岚帝掳走,多有折磨。然皇叔心智坚定,逃脱之后却没有立刻归国,而是选择留在南恪卧薪尝胆,以期为东沂谋取更多福祉。眼看就要成功,岚帝竟又用他心爱的女子威胁。皇贵妃苏颜与皇叔相识于困苦,本相互扶持相互爱护,却被岚帝棒打鸳鸯,还将苏颜迎进宫作为人质威逼皇叔……好不容易,两人才一起逃脱,重新回到我东沂境内。”明帝将两人大致的经历挑出一些编纂,瞬间把楚南变成一心为东沂的景王,苏颜也成了矢志不渝的忠贞女子。

    而同样从流风那里收到消息的苏颜,要平静许多,只是在照例陪着楚南在院子里晒太阳时,忍不住笑道:“你的鬼谷弟子还真是厉害呢,我在这里说过什么他们全都能听得见,不仅如此,还转身就能传出去。你怎么还不醒呢,你醒了我就能离开了。”

    “你要去哪儿?”

    苏颜没理会这道声音,仍旧是看着楚南道:“说好要一起去北涪的,但是我发现我不喜欢这里,除了你没有任何让我牵挂的东西。那只要你醒了,我就先去北涪好不好?你放心,我还是会等着你的,你不来,我就不去雪域,也不会找我的父亲,这样宁泽烨他们也不能通过我找到他。那时候我的伤已经好了,即便宁泽烨想强制带我走,师父也不会同意的,再加上雪域里的人,三方僵持,肯定就没人能伤害我,所以你不用担心在你来之前我的安危……”

    “夫人,透露消息的那人已经处理好。”陌生的嗓音横插而入。

    苏颜偏头看去,这才注意到苏衍之身边还站了个白衣男子。

    “夫人,在下齐子砚,琅琊骑孤雪分支首领。”男子微微欠身,“将夫人言辞透露出去的是鬼谷弟子,这院子里的守卫也重新部署,全部更换成了琅琊骑和乌衣卫。”

    “难道琅琊骑和乌衣卫就不是鬼谷弟子么?”苏颜笑问。

    苏衍之回道:“不能简单的说是或不是。琅琊骑和乌衣卫仅听命于其主,若谷主和少谷主没能接手,那我们就不能算是鬼谷弟子,二者更像是有部分交叉的并行关系。只要少谷主认定夫人,那无论发生何事我们都不会伤害夫人你。”

    “是么?那鬼医翁老是鬼谷弟子还是琅琊骑?”苏颜神色淡淡,眼里的笑意亦是浅到看不见。

    苏衍之颇为尴尬道:“因为目前琅琊骑里流音一脉的首领缺失,所以暂时是由翁老代着的。”

    苏颜眉眼弯弯忍不住笑了:“我见他指挥你们的那架势,还以为他是你们少谷主之下的第一人呢。不过也由此可见,没什么规矩是不能打破的。这件事我无所谓,只是想提醒你们,别人我不清楚,但只要修太子知道我在这里,他就一定会派人过来。”

    说完苏颜就不再看他们了,将注意力重新回到楚南身上。

    等到两人离开,苏颜才压着嗓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想知道我最早是在何时认识你的么?我悄悄告诉你好不好?”

    苏颜没想着他能回答,抬起他的手握住贴在自己脸上:“那是很久之前了,久到像是上辈子的事,那时候我也刚满十五岁,被师父赶来了南恪找你,运气一样很差,刚来便被岚帝捉了去,而且是真的伤重,一点都没恢复。然后,我就认识了宁泽烨,他有种特别的气质,穿着谈吐像儒雅书生,眉眼间却常常有凌厉野望,真是复杂又矛盾,不像你一眼看去就是冷冰冰的……”

    说到这里,苏颜停了一下,想着该怎么将接下来的事说给他听。便在这时,被她握着放在脸上的手竟动了下。

    “师叔?师叔?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她欣喜地拿下他的手,又朝他脸上看去,但这次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能给出任何回应,“我知道了,你是想听我继续说对不对?好,只要你想听,我都告诉你。”

    苏颜再次压低嗓音,她可不想现在说的这些再被人听见传出去。

    “那时候,我是真的不喜欢你,或许还有点怕你,宁泽烨出现得太巧了,恰当的温柔和强势,让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一下子就陷进去了。他问我要不要跟着他回西陵,我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去西陵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他还是个将军,当时我便想,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这句话就是用来形容他的吧?”

    “我至今都还记得嫁给他那天,他一身大红的喜服骑着马出现在我面前,将本该上花轿的我提到了马背上,纵马驰骋,穿街而过,两侧都是他手底下的兵在挥舞着同色的旗帜,还有当街撒花的童子。我因为被岚帝折磨得太凶,一身筋骨废了大半,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能骑马了,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回到了从前,旗风猎猎,在漫天的花雨中恣意飞扬……”

    这些记忆太深刻,苏颜以为自己能忘,临到出口却发现还是那样清晰。

    只是当时的幸福到如今再看,都成了讽刺与笑话。

    楚南的手果真又动了,而且比方才的幅度更大,他将她的手握住,力道大得她疼。

    苏颜又去看他的脸,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那长长的眼睫,连一丝丝轻微的颤动都没有。

    “那些事太多,今天说不完怎么办?明天我们再继续好不好?”苏颜起身在他唇上碰了碰,“这秋天都有些泛凉了,以后天色更好点我再带你出来,可别让你受凉了。这样我们明天留在屋里,我还能说得更多呢,你想听吗?”

    苏颜等了会儿,便见荀彦端着药过来了。

    “自明日起,外面若是风大显凉的,还是将他留在屋中,记得开窗就行。”苏颜吩咐道,“喝了这汤药先将他送进去,余下的在屋里喂。”

    荀彦点头,苏颜便松了手,想要去端药,可这样一动,却发现他握得太紧,她根本松不开。

    荀彦瞧见顿时惊喜道:“少谷主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