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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我心匪石

    陆颜冬稍稍怔住,一双黝黑的眸子紧咬着他。

    江歇趁机解释道:“我从未说过要娶陆文玉,是她,她用离间计挑唆我们。”说着,手脚忙乱的从身上摸索出那张白帕子来,“你看!”

    陆颜冬声音凄凄:“这是什么?”

    江歇喊道:“这是陆文景不久之前送来的!”抬头,眉间闪过一丝心痛,“他说是你叫他送给我的!他说你要和我一刀两断!”

    陆颜冬一急,连忙喊道:“我没有!明明是你要和我好聚好散!”

    她说完,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陆文玉为了嫁进江家设的局。

    再抬头,瞧着不远处担惊受怕的江歇,他便是病着,那双眼睛也明耀的像是天上的星星,光芒四射。

    陆文玉在那其中看见了狼狈的自己,犹如跳梁的小丑,不自知。

    她痛苦的低下头去,身世之累像是带刺的枷锁,狠狠的禁锢着她的心,大肆的蹂躏着,将它绞的出血,破碎斑驳。

    江歇以为解释开了就没事了,谁知道陆颜冬又大大的后退了一步,半个鞋底都快出了窗口,他心脏一紧,丹田内登时有股生硬之力冲了上来:“颜冬!”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从那厚重的云层中悄然闪过,两秒后,有轰耳的雷鸣倾轧而来,仿佛要震翻这座高塔,而骤起的狂风也几乎要拉陆颜冬下去!

    江歇无力,一下跪在地上,那膝盖处的布料瞬间被染得通红。

    好在陆颜冬稳住了身形,她眸光凄然疲惫,语气是深深的绝望:“江歇,虽然是陆文玉搞鬼,但这些日子,我也想过了。”停了下:“咱们两个,还是算了。”

    江歇眼底的坚定浮出来。

    少年不服:“凭什么!”

    陆颜冬悲恸道:“江歇,我身世卑贱,配不上你。”

    江歇粗喘着气:“我不在乎你的身世!”

    “可我在乎!”陆颜冬悲愤交加,“可江淮在乎!江家在乎!这长安城在乎!这全天下都在乎!我是个女妓苟合而生的孩子!我是个野种!”

    江歇目光灼灼,滚烫的视线要将空气燃出个洞:“可你嫁的是我!不是我二姐!不是江家!也不是长安城!更不是全天下!我不管你是谁!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爱的陆颜冬!”

    陆颜冬娇躯一颤,似是被他这席话给震到了。

    江歇激动太过,病体又被丹田的那股硬气冲到了,剧烈的咳嗽起来,那声音听起来痛不欲生,却不抵心痛。

    他抬头对上陆颜冬慌张的视线,声音低微,心如刀绞:“颜冬,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为什么突然要反悔?你知道我现在,心都要疼死了。”

    陆颜冬悲哀的摇着头:“你放手,我们以后也不要在见面了。”

    话音卑微,人亦卑微。

    寒风九转,转转如刀。

    江歇眼中颤动着光芒。

    如被凌迟一般。

    他低下头来。

    少年第一次在她面前落泪。

    那透明的滚水砸在颤抖的手背上,烫出数道痕迹来。

    陆颜冬有些不知所措,脚坠千斤,无法上前。

    江歇没有抬头,而是悲凄道:“颜冬,我知道你喜欢樱花,今年年初,我在我的欢心居移栽了樱花,现在应该长得很漂亮了。”

    “颜冬,我知道你喜欢吃栗子糕,我手笨,不会做,但我已经在学了,尤妈子说做出来的东西,虽然卖相不好看,但味道已经很不错了。”

    “颜冬,我知道你的自尊心很重,你从小就要强,可我这么多年一直碌碌无为,我怕你觉得我不够优秀,我开始拼命读书,拼命习武,我想追上你。”

    “颜冬,我出身名门,我怕你嫌弃我是世家后生,不能吃苦,所以报名了十六卫,城门之下风吹日晒,我想告诉你,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

    “颜冬。”他抬头,笑容悲寂,“每次交手,我都会让着你,是不是我让的太明显的,惹你生气了?你别生气,下次我会认真的。”

    陆颜冬手脚发麻,冷风中,心却是暖的。

    她看着面前跪坐在地上的少年,只知道他喜欢自己,却不知道他为了自己在私下做了这么多,忍不住,心酸至此,眼泪又大股流下。

    江歇眉间聚愁,哀求道:“颜冬,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只消为我做一件事。”抬头无可奈何的泣泪,“别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了,好不好?”

    陆颜冬最后的壳终于被这句话给击破,她失力的跌坐在地上,地面冰冷的寒意攀上双腿,冻得毫无知觉。

    她掩面痛哭。

    是她错了。

    是她大错特错。

    她不该怀疑江歇对自己的真心。

    更不该用这些话来伤他的心。

    他肯为了自己去努力。

    自己为什么不能为了他而坚强?

    陆颜冬啊陆颜冬。

    你实在是太自私了。

    江歇见她这样,想要过去扶她,但稍微一动,又拼命的咳嗽起来。

    陆颜冬闻得他撕心裂肺的声音,担心的抬起头来,拄着旁边的墙想要起身,忽然又是一道惊雷滚过,那五指抵住的墙皮禁不住脱落,而她失去受力点,身型被风吹得后仰,脚步久跪而无力,直接欲跌下去!

    当视线被吹起的鬓发遮住。

    陆颜冬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

    这高塔十几丈高,跌下去必定是尸体一具。

    长安城的十九年。

    生不如死。

    有多少次,她都想从这里跳下去,直接结束自己悲惨的人生。

    在这长安城,如果出身卑贱,还不如从未出生。

    这样授人以柄,与死无异。

    可她又一次一次的退回脚步,这便是人的本能。

    只可惜。

    她这次不想死的。

    她想告诉那个少年。

    她喜欢他。

    从此以后,她会为了他承受下一切流言蜚语,她会为了他丢弃那最没有用的自尊心,她不会再平白要强,她也不会再躲着他,她要和他在一起。

    可惜啊可惜。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后悔。

    ……

    ……

    忽然。

    她的手腕被人用力攥住。

    一拉。

    一拽。

    陆颜冬消瘦的身型一转,狠狠的跌进了一人的怀里。

    笑泪同生。

    她知道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