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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许多个晚上阿丁去向不明,乔大红醒着的时候看他在电脑前玩游戏,睡着了以后阿丁便消失了,阿丁就如同可以自由出入电脑游戏的一个人物,他和电脑里的那些武士一样穿戴打扮,他每玩一种游戏便把自己幻化成那种游戏的主人公,或神秘莫测,或粗犷豪放,他的衣橱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怪衣裳,有的衣服简直像从古装戏里捡来的,乔大红无法想象这些衣服要是真的穿到阿丁身上会是什么样。

    红楼里到了晚上总是空空荡荡,该走的都走了,只留下乔大红与阿丁还有地下室里的几个雇工。“乔大红写作班子”里的那几个人总是白天睡觉夜里工作,所以整个红楼一过8点显得静悄悄的,像一座孤坟, 乔大红看见相邻的几栋小楼也是一样,没有人声,窗帘拉得紧紧的看不出哪扇窗子里有灯光。

    林依然的女朋友白洁每天不到下班时间就早早过来接他,乔大红不许她进入红楼说是影响工作,就让她在门口树荫下等着,那女孩就乖乖地在外面等着。那女孩一看就是平庸而又守规矩的好女孩,她的披肩发梳得一丝不乱不长不短正好到背的正中央发梢齐整一看就是经常修剪,流海儿也是“一刀切”,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个用剪子铰出来的女孩,背个中规中矩的书包站在楼下一次次地看表,在楼下走来走去,这时候,她不知道二楼有人正隔着百页窗观察她。

    圆桌上摆放着两杯已经有点凉了的咖啡和一些文件纸,乔大红和林依然正坐在那里商谈着有关“文雯”的事,要把乔大红包装成“文雯”是一项全方位的大工程,每一个环节都需精心设计,精雕细刻。

    在这方面刘子森和林依然做了大量的工作,他们是把“文雯系列畅销书”的事当成一个项目来做的,他们相信这个项目一定能一炮打响,赚到很多的钱,再用这些钱来做其它文化投资,雪球就会越滚越大。乔大红既是投资者又是傀儡,她对文化方面的事一窍不通,你要让她玩股票或者做期货她倒是有些经验,她以前曾经做过那方面的买卖,并且做得还不错。但乔大红是有野心的,光有钱、有一栋红楼还不够,她还想出名,这是她建立“乔大红写作班子”的真正目的。

    咖啡已经放凉了,乔大红在房间里来回来去踱着方步,然后她停在窗边,用食指钩住一根百页窗的塑料页片朝楼下看,她看到那个女孩又来了,每天这个时候准时出现。乔大红对林依然说:

    “哎,你那位又来了。”

    林依然走过来一手扶着乔大红的腰站在她身后也往下看。

    乔大红道:“你那位够痴情的呀!”

    “那是,追得紧着哪。”

    “你们到什么程度了,上床了吗?”

    “何止上床。”

    “你就贫吧你。”

    林依然看了一下表已经五点了,连忙说道:“不行,我真得走了。”

    “明天见。”

    “再见。”

    乔大红一直站在窗边,从百页窗的缝隙里继续观察那一对儿,她看到林依然和那女孩亲密无间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知道她与林依然的关系有许多即兴的成份在里边,就算在一起玩得很高兴甚至包括做爱都是一种玩法,这里面不包含任何感情因素,彼此可以有点喜欢,但不是牵肠挂肚的深刻爱情,那么她和阿丁呢,他们在一起已经同居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乔大红自己也不明白。

    刚送走那一对儿,刘子森就过来问她还有没有什么事,没事他就下班走了,“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呢”,他总做出一脑门子官司的样子。刘子森每天骑辆破自行车早出晚归,见谁都诉苦,说人活着真不易。乔大红有时气不过,就甩给他一句:

    “谁让你不易啦,讨厌!”

    刘子森连忙满脸陪笑道:“我不是说您哪!您怎么那么多心啊?”

    “是我多心还是你不会说话?”

    “怪我怪我全怪我。”刘子森一连声地说。

    富强每天比别人来得早、走得晚,干活不爱吭声。他也是骑自行车上下班,每天傍晚他像影子似的最后一个离开红楼,他一走红楼就空了,铁栅栏门被人弄得嘎啦嘎啦响,很快地,那门就像蚌壳一样合上了。

    乔大红独自一人披一件玫瑰红的毛衣站在窗边,看太阳在楼宇间逐渐消退,原来车轮大的那么一圈,正在不知不觉中缩小着体积,最后变成了指甲盖大的那么一点儿,白天热闹的红楼也静下来。

    乔大红看见有人正在铺桌布准备晚饭,那是一个新来的保姆,手脚很轻,她手中那块质地柔软的桌布似乎在空中腾起很长时间,然后才落到桌面上来。饭桌很大,中午吃饭的人很多,要是来了客人更得添两把椅子添几双筷子,高朋满座,来的全是神人。有足球明星,有说相声的,还有一言不发的数学家。乔大红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把这些人弄到一张饭桌上来的。有时候,那热闹的场面的确让她觉得过瘾,可是中饭是短暂的,吃完了就散,晚上如果没有客人,就只有乔大红和阿丁两个人。

    他们坐在长桌两头各吃各的,像是要与中午的热闹形成鲜明反差,晚饭他们总是吃得格外安静。乔大红和阿丁喜欢吃的东西不一样,所以他俩总是分开吃。乔大红喜欢吃辣的、带剌激性的东西,而阿丁吃的东西是属于温和类的。

    阿丁饭量很小,看他吃东西连他周围的人都跟他一起犯难,他好像嗓子眼比一般人要细似的,连吃面条都能噎着他,他哽噎的样子看上去难受极了,面色煞白地僵持在那儿,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不喘气也不眨眼睛,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石膏人。

    乔大红望着桌子尽头的那张苍白的面孔,她想不通他们之间到底是否真的还有爱情存在。他们之间似乎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状态,但要放弃似乎又觉得有点不忍心,毕竟在一起呆久了,有了感情。乔大红知道阿丁爱上电子游戏只不过是一种表演,他真正的兴趣根本不在那儿。

    阿丁向来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东西,他胆子很小,在现实中他连只鸽子都不敢杀,他觉得那些小动物眼神悲悯,看着人的时候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伤心。在虚拟的世界里阿丁却一反常态,变成另外一副心肠,他似乎特别热衷于扮演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角色,那些角色统统设计得邪恶疯狂,把人身上的兽性全都激发出来了。

    乔大红一厢情愿地以为,阿丁沉迷于虚幻世界里是一种不得已的逃避。

    阿丁却说:“你怎么知道的?别把我想像成爱情动物,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种情种。”

    阿丁目不转盯地紧盯着电脑屏幕,乔大红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随着游戏里人物命运的变化而变化,他又在玩那个打狼游戏,他感到自己手里好像拿着冲锋枪,他面目表情显得很紧张,玩着玩着他忽然不耐烦了,把电脑“叭哒”一声关上,屋里一片漆黑。(请支持作者,前往官方网站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