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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小亚突然大叫了一声,朝梧桐树扑了过去!

    她疯狂地用裁纸刀在梧桐树的树干上猛刺着,一边刺着,

    嘴巴里一边发出含混不清的话语。

    朱小亚的头发散乱着她疯狂地刺着梧桐树的时候,

    梧桐树上流出了鲜红的血那些血飞溅在了她的身上和脸上。

    朱小亚还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惨叫……

    1

    朱小亚的头撞到了路边的梧桐树上,起了个乌青的包,伤处还擦破了点皮,渗出了些血水。她到附近仁爱医院的门诊部作了简单的处理,消了消毒,并且上了点药。给她处理伤口的护士有着一双迷人的眼睛,就是朱小亚这样的大美女也被她给迷住了,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护士叫黄倩,她似乎看穿了朱小亚的心思,笑着对朱小亚说:“你很漂亮!”

    朱小亚觉得伤处十分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伤口里面钻,她也朝黄倩笑笑,说:“你也很漂亮!”

    黄倩说:“你不用担心,像这种伤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朱小亚说:“谢谢你!我们看来有缘分,要不是我撞伤头,就不会来到医院,也不会认识你。我们交个朋友好吗?”

    黄倩笑着答应了她。她们就相互留了电话。朱小亚和黄倩道别后,走出了医院的门,她觉得有点冷。这可是闷热的夏天,在闷热的夏日里感觉到寒冷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朱小亚叫了辆的士,上车后就让司机往她居住的绿雅小区驶去。

    夜色中的赤板市沉湎在迷离妖冶的灯火之中。她感觉到在街上行走的人都像魂一样飘着,没有重量。的士开出了一段路,朱小亚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看了看,是同事张强发给她的一条手机短消息:小驴问老驴:“为什么我们天天吃干草,而奶牛顿顿吃精饲料?”老驴叹口气说:“咱爷们比不了人家,我们是靠跑腿吃饭,人家是靠胸脯吃饭!”

    朱小亚笑出了声。的士司机瞟了她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笑。朱小亚没有理会的士司机,她把这条手机短消息发给了刚刚才认识的护士黄倩。张强一直在追求朱小亚,但是朱小亚离过一次婚,对男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或者说是不信任,她不认为男人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安全感。当张强对她大献殷勤的时候,她会觉得厌烦。这让张强十分郁闷,弄不清楚朱小亚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而朱小亚好像永远也不会告诉他自己心里头的事情,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张强却不死心,还是穷追不舍,不能正面进攻,就用迂回战术,发个手机短消息什么的,加重自己在朱小亚心中的分量。

    给黄倩转发完那条手机短消息后,朱小亚就删掉了它。她从来不保存张强发来的手机短消息,无论它有多么精彩。

    回到家后,朱小亚脱了个精光,她喜欢在家里自由自在的。裸体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没有任何的牵绊。况且,她的身体是那么的迷人,就连她自己,也会被自己的美体迷住,有时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老半天,还朝镜子里的自己飞媚眼。以前她不会这样的,自从离婚后,她就无拘无束了。有时,她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自恋了,可再想想,自己都不爱自己,那活着真的是没有意思了。

    朱小亚洗完澡,对着卫生间里的梳妆镜皱了皱眉头。额头上那个贴着创可贴的包什么时候才能够消掉呢?虽然黄倩和她说没事,两三天就好了,但是她还是担心明天上班被同事们看到了,会产生不良的效果。这也真是奇怪了,她怎么会撞到那棵树上去呢?今天傍晚,她和往常一样,下班后就在办公楼外面的9路公共汽车停靠站等车,她站在那棵梧桐树旁。突然,她感觉到被人用力推了一下,头就撞在了树上。等车的人不少,可是却没有人站在她后面。是谁推她的呢?朱小亚百思不得其解。

    到这个位于赤板市武进路阳光写字楼15楼的地中海广告设计公司上班是一年前的事情。她上班的第一天晚上回家,也是站在那棵梧桐树旁等公共汽车。当时她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但是回家之后,丈夫王自亮就用奇怪的目光审视她。她问王自亮:“你觉得我今天有什么不妥吗?”王自亮慌乱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没什么!”从那以后,王自亮老是用怪异的目光看她,渐渐地也不怎么和她亲热了。而且在一次做爱中,王自亮惨叫了一声,从朱小亚的身上翻了下来。惊魂未定的王自亮慌忙穿起衣服,就离开了家。从前的王自亮可不是这样的,他就是在和朱小亚做完爱后,还要抱着她亲个不停,希望重新燃起朱小亚的激情,企图来第二次、第三次……朱小亚感觉王自亮是个永远不知道满足的男人。这给她带来了快乐,也让她疲惫。朱小亚在王自亮离开之后,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王自亮怎么就突然对自己失去了兴趣,难道他在外面有了新的女人?不久,王自亮就和她提出了离婚。离婚虽然对朱小亚来说是个打击,但是她不是那种纠缠不清的女人,她很痛快地答应了王自亮的要求。他们办完离婚手续之后,朱小亚提出来一起吃最后一顿饭。但王自亮拒绝了她,匆匆地逃离了。朱小亚生气地朝他离去的背影说:“就是有了新的女人,也没有必要这么着急赶回去呀。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要和我离婚!我死得真是不明不白!”王自亮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反而跑得更快了,仿佛朱小亚是一场瘟疫!

    王自亮究竟为什么和她离婚,和她傍晚下班时头撞在梧桐树上又有什么关系?朱小亚百思不得其解。

    2

    凌晨两点左右,朱小亚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她感觉到像是有人在房间里。是谁在她的房间里呢?朱小亚打开了床头灯,她环视了一遍房间,什么人也没有看见。她松了口气,下了床,打着哈欠朝洗手间走去。这时,仿佛有个黑影跟在她后面,但她全然不知道。朱小亚以前很少有夜尿的,大都是一觉到天明。可最近老是半夜就醒来,而且醒来后总是会感觉房间里有人。这是怎么回事?她实在没有办法回答自己。

    朱小亚刚刚从座便器上站起来,她就发现一个黑影朝自己扑了过来。

    朱小亚尖叫了一声,她的尖叫声撕裂了夜晚的宁静。可有谁会在乎朱小亚的尖叫,现在的人似乎越来越冷漠和无情了。

    朱小亚浑身颤抖,一阵一阵地发冷。那黑影不见了,是不是扑在她的身上和她融为了一体?朱小亚十分恐惧,她回到了床上,用空调被裹住了瑟瑟发抖的身体。她突然想给谁打个电话。王自亮?张强?那都不是她想要和他说话的人。其实,朱小亚没有真正意义上可以无话不谈的女友,一直没有。在学校里的时候,因为她漂亮和傲气,很多同性都不愿意接近她,就是有些女同学接近了她,还是很快地离开了她。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她就和王自亮谈恋爱,也没有交上其他的女友。朱小亚猛地感觉到了巨大的孤独,她躺在床上,不敢关灯了。她不关灯就睡不着觉,今夜,她宁愿睡不着觉也不会关灯了。

    朱小亚突然想起了护士黄倩,她想给黄倩打个电话,可和黄倩说什么呢?说她看到了一个黑影,说黑影进入了她的体内?谁会信呢,况且这深更半夜的,她不意思打电话骚扰人家,毕竟她才认识黄倩不到一天的时间。朱小亚的情绪糟透了,额头上的伤处也疼痛起来,像有什么东西从伤口钻进钻出。

    朱小亚还是决定打电话给王自亮。

    朱小亚拨通了王自亮的手机,心里庆幸他的手机号码没有换掉。

    “喂——”王自亮的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显然这个女人是被手机的铃声吵醒的,说话十分不耐烦:“你谁呀,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打什么电话嘛!”

    朱小亚猜这个接电话的人是王自亮的女朋友,就阴沉地说:“我是朱小亚,别啰嗦,快叫王自亮接电话!”

    女人的口气也变得粗野起来:“朱小亚是谁呀?靠,找王自亮有什么事情?”

    朱小亚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说:“贱货,别废话,快叫王自亮接电话!”

    女人正要说什么,有人抢过了手机,那人对朱小亚说:“小亚,我们不是离婚了吗,你还找我干什么?”

    朱小亚听到王自亮这样的话,顿时无语了。是呀,她现在和王自亮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还打电话给他干什么呢,还骂他的女朋友,你以为你是谁呀?朱小亚叹了口气,挂了电话。想起王自亮当初苦苦追求自己的情景,朱小亚就觉得心里一阵恶心。当初他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说什么爱她一辈子,说什么为了她做牛做马也愿意,说什么要和她永远不分开……可是,他就那样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她,莫名其妙地和她离了婚。一定是因为那个女人,他有了别的女人就离开了她,男人的话真的是不能够相信!男人的话要是能够相信,那么母猪也会上树。

    朱小亚还是觉得冷,她不知道怎么坚持到天明。

    电话铃响了起来,朱小亚看到来电显示的是王自亮的手机号码。她迟疑了一下,是接还是不接呢?朱小亚听着不依不饶的电话铃声,最终还是拿起了电话,“喂——”

    王自亮说:“小亚,你怎么把电话挂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朱小亚说:“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不是离婚了吗!”

    王自亮说:“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情了?”

    朱小亚说:“关你什么事情,我就是死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王自亮说:“小亚,你不要这样说话,我也是关心你,才把电话打回来,问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朱小亚说:“你要我怎么说话?你关心我?笑话,天大的笑话,我发现你现在说谎一点都不脸红。你是让我不要再打电话给你了吧,吵醒了你们的鸳鸯梦了吧!”

    王自亮说:“你的情绪很不好,我们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好吗?我也有话要和你说。”

    朱小亚说:“还吃什么饭,有什么好吃的?当初离婚时,我想和你吃顿分手饭你也不给我机会,现在怎么就想起来要和我一起吃饭了?”

    王自亮说:“不管怎么样,明天中午我在老地方等你,你来不来,我都会在那里等你的。”

    王自亮说完就挂了电话,朱小亚愣愣地呆在那里,手上拿着的电话听筒也僵在耳边。她额头上的那个乌青的包疼痛着,身体也一阵阵地发冷。她好像听到窗外面有人在说话,那说话的声音十分轻微,她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3

    朱小亚为了遮住额头上乌青的包,特地戴了顶太阳帽。帽子压得很低,覆盖了她整个额头。她相信,没有人可以看得到她的伤处。朱小亚下了公共汽车,她看了一眼昨天傍晚撞伤自己额头的那棵梧桐树。梧桐树沉默着,不会告诉她任何秘密。朱小亚感觉树干上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自己,那是谁的眼睛?

    朱小亚走进办公室,发现桌子上的电脑旁边放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几个男女同事都笑着看她。朱小亚没有摘掉帽子,她也不想摘掉帽子。她不希望同事们看到她额头上的包,就像不希望别人看到她的内心一样。平常和她比较谈得来的女同事陆雯走到她面前,笑着对她说:“小亚姐,你不热呀,在办公室还戴着帽子?”

    朱小亚也笑了笑说:“不热,不热!”

    陆雯觉得朱小亚今天特别奇怪,平常她可不是这样的。每天朱小亚一来到办公室就喊热,本来凉爽的天有时被她喊了后,也似乎变热了。陆雯不好说太多什么,因为朱小亚身上有种不让人接近的力量。陆雯说:“不热就好,不热就好。”

    朱小亚说:“雯子,这花是怎么回事?”

    陆雯摇了摇头说:“我也刚刚到办公室。我来之前,这花就在你的桌子上了。”

    朱小亚拿起那束花,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东西,连一张小纸片也没有。她根本就不知道是谁送的花。一个男同事说:“小亚姐,那花是我替你收下的,是花店的人送来的。我问过他,是谁让他送的,但是他没有说,他只说是一个客人让他送的,而且要替客人保密。”

    “奇怪了,真是奇怪了!”朱小亚喃喃地说,她的目光在鲜艳的玫瑰花朵上游移。

    这时,陆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干起自己的事情来了。至于朱小亚和玫瑰花,她不会想太多,因为很多工作等着她去完成呢。朱小亚的心情和陆雯不一样,她有些迷惘又有些焦虑。额头上的伤处疼痛着,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破损的伤口爬进爬出,奇痒无比。她不敢用手去抓,她有个十分平常的经验:伤口发痒是快好的征兆。朱小亚强忍着疼痛和奇痒,拿着鲜花走出了办公室。

    朱小亚认为这束鲜花是张强送的。他以前也这样干过。朱小亚心里对鲜花有种本能的抵触,她不喜欢别人给自己送花,因为当初王自亮追求她的时候,每天都给她送花,结婚后,就不送了,后来连家里的花也不买了,再后来,就莫名其妙地和她离了婚。花就是一种道具,毫无意义的道具。当时,她为这种道具感动过,可现在,她对花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就是有人把全世界的花都摆在她的面前,她也会无动于衷,甚至产生厌恶的情绪。就在朱小亚认定这束玫瑰花是张强送的的时候,她内心的厌恶情绪油然而生了。

    张强和她不在一个办公室。当朱小亚出现在张强办公室时,张强和在这个办公室办公的同事们都有些吃惊。他们以为朱小亚给张强送花来了,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结果让人们十分失望,甚至有些替张强难过。

    朱小亚把那束玫瑰花扔在了张强的桌子上,脸色阴沉地说:“张强,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给我送花,我不喜欢花,也不喜欢你。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张强惊讶地看着朱小亚,等朱小亚气冲冲地走出门后,他才反应过来,自言自语道:“这花是我送的吗?见鬼了!”他拿着花追了出去。张强来到朱小亚的办公室,站在她面前委屈地说:“小亚,这花不是我送的,真的不是我送的。”

    朱小亚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说:“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情要敢作敢为!我本来不想说你什么的,但是现在我要对你说,我瞧不起你!”朱小亚一把夺过张强手中的那束玫瑰花,扔在了废纸篓里,然后故作轻描淡写地对张强说:“你可以走了,既然花不是你送的,那么一切和你都没有关系了!”

    张强的脸涨得通红,他转身就离开了。那时,所有的人都相信,张强气坏了!

    朱小亚的心情十分灰暗。

    她根本就没有情绪工作,她看到电脑上那个自己没有完全设计好的平面广告图案,心里烦躁不安!那个图案仿佛是一张扭曲的丑陋的脸,让她恶心。她真想把这个图案删除了,可客户等着要呢。今天要是交不了稿,就算客户不找她,她的老板也要找她算账了!她只好硬着头皮把这个平面广告图案设计好。目前,她找不出不去工作的理由。朱小亚的目光偶然落在了废纸篓上,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那束刚才还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怎么突然全部枯萎掉了,仿佛在她的废纸篓里放了很长很长时间。

    4

    可以这样说,自从昨天傍晚朱小亚的头撞在树上后,她的心情就变得糟透了。她做完那个平面广告图案,发给客户审稿之后,就到经理那里请了半天假,匆匆赶往医院。她感觉额头上那个乌青的包又痒又痛,好像要裂开似的,如果不到医院去看看,她会更加烦躁不安的。

    那个看上去很有经验的50多岁的男外科医生替她检查了伤处,告诉她没有什么问题,破损处已经愈合,那个包也在消肿,估计两三天就可以痊愈了。听了医生的话,朱小亚的心情轻松了许多,本来就是很小的碰撞,没有必要如临大敌。她去门诊部的治疗室处理了一下伤处,就戴着那顶太阳帽出了医院的门。今天她没有看到黄倩,也许她今天休息。来的时候,她还真的希望能看到那个美丽的护士。

    朱小亚刚刚走出医院的门,她的手机就响了,是她前夫王自亮打来的电话。朱小亚想起了昨天晚上王自亮说的话,他今天中午要和她一起吃饭。果然是关于吃饭的事情,王自亮说他在嘉伯酒家等她了,让她赶快过去,说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她谈。朱小亚本来都忘记了这件事情,准备看完医生就回家的,也许是因为医生说她的伤没有大问题,心情放松了的缘故,她改变了主意,决定去赴王自亮的约。

    嘉伯酒家离仁爱医院并不远,坐公共汽车四站地就到了。从公共汽车上下来后,到嘉伯酒家还要走大约50米的路。朱小亚刚刚下公共汽车,就看到离公共汽车停靠站几米远的一个垃圾桶前面围了许多人。还有一辆警车停在街旁,警灯一闪一闪的。又出什么事了?这年头,每天都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朱小亚不是那种猎奇的人,但是她还是被吸引了,挤进了围观的人群。她看到一个警察正把一条白生生的纤细的人腿放进一个塑料袋里。朱小亚看到那条人腿就一阵恶心,不敢再看了。但是她在人们的七嘴八舌中,得知了关于这条人腿的一些情况。原来是一个拾荒者在垃圾桶里翻捡垃圾的时候,发现了这条人腿,拾荒者害怕极了,就报了警。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就传出了这样的言论:“有女孩被杀分尸了……”

    朱小亚来到嘉伯酒家时,王自亮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了。

    王自亮说:“小亚,你怎么啦?戴着这顶帽子,不伦不类的!”

    朱小亚坐了下来,没好气地说:“我是不伦不类的。你知道是谁让我变得不伦不类的吗?”

    王自亮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朱小亚说:“王自亮,我发现你越来越会装傻了,不是你,我会变成这样不伦不类吗?”

    王自亮笑笑说:“小亚,你完全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也是不对的。我在离婚前就提醒过你很多次,可你就是不听我的话。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害怕你那样……”

    朱小亚说:“我什么时候听过你的提醒?你提醒过我什么?”

    王自亮说:“我就知道你把我说过的一切都忘记了,或者你根本就没有听到我和你说什么。你让我恐惧!这就是你一直想知道的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和你离婚的真实原因。”

    朱小亚被王自亮说得迷糊了。她根本就不知道王自亮和她说过什么。也许是他在梦中和她说了些什么,他把梦中的话当成现实中的语言了?朱小亚在王自亮点的菜上来后,一点胃口都没有,她的眼前晃动着那条白生生的腿。王自亮边吃边说:“今天约你出来,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把有些话说明白。我们离婚也有几个月了,我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生活,你真的不要再深更半夜来电话了!”

    朱小亚看着这个曾经是自己丈夫的男人,那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竟然一点障碍也没有。朱小亚说:“你今天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让我不要再打扰你?你想过没有,我们离婚后,我究竟给你打过几次电话?”

    王自亮说:“你难道忘记了,你经常深更半夜打电话给我。有时说上两句莫名其妙的话,有时根本就不说话,但是我知道是你,我可以感觉得到你呼吸的声音,我听得出来你呼吸的声音。”

    朱小亚又被他说糊涂了,自己根本就没有给他打过几次电话,怎么就变成经常了呢,而且……朱小亚觉得王自亮在胡说八道,她对王自亮说:“你怎么这样说话,在你看来,我是个死皮赖脸的人,一直缠着你?”

    王自亮说:“我没有那样说,但是我总觉得你有问题。你知道我离开你也是万不得已,我实在无法忍受你了。”

    朱小亚说:“王自亮,你说我究竟有什么问题?你为什么要把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明明你在外面有女人了,不说一声就离开了我。我成全了你,和你离婚,可到头来,你却把责任全部推到我的身上,你怎么能够这样?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人呀!”

    王自亮叹了口气说:“小亚,我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真的!我没有害你之心,的确是你让我感到了恐惧,我才离开你的。唉,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可是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这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你自己一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看来你真的是有问题。”

    朱小亚说:“我有什么问题,你能不能够说清楚一点,让我死个明白呀!”

    王自亮说:“你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做爱吗?”

    朱小亚点了点头。

    王自亮说:“其实你根本不知道你当时在干什么,如果你知道,你不会这样和我说话的。你或者只是记得我做不下去,离开了你,离开了那个家。你不知道真相,真相是什么?现在,我告诉你,你当时……”

    朱小亚听完王自亮说的话之后,脸色变成了猪肝色。难道他说的是真的,自己怎么会那样?她神色仓皇地站起来,离开了嘉伯酒家。朱小亚走在街上,阳光十分的惨烈,她突然想起了那条白生生的腿,另外一条腿又在哪里?还有那个身体的其他部位?朱小亚的脊背一阵阵地发凉。

    5

    朱小亚回到家里就脱光了衣服,她赤身裸体地在家里走来走去。她站在卧室的落地镜前,看着自己曲线玲珑而又洁白如玉的身体。她撕掉了额头上的创可贴,伤口已经结了疤。那个包消了很多,但还是泛着青色的光。朱小亚皱了皱眉头。她回味着王自亮的话,心里很不舒服。她怎么可能像王自亮说的那样呢?

    朱小亚来到客厅里,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干什么好。

    她随手拿起了一本书,翻了几页,却没有办法看下去,就顺手一扔,不再管那本书了。朱小亚的脑海里老是重复浮现那个画面,王自亮描述的那个画面:王自亮和朱小亚搏斗般做着爱……突然,朱小亚的眼睛里出现了一道红光,她吐出了血红的舌头,像一条毒蛇吐着血红的芯子,她的脸变得像纸一般的白。她伸出双手,使劲地抓挠着自己的**,直到抓出一条条血道道。她边抓着自己,边说着让王自亮恐惧的话,我是你的地狱,我是我的地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王自亮胡说八道!

    她从来没有那样过,她自己心里明镜一样清楚。

    她虽然工作的压力很大,但是从来没有因为什么而产生心理上的变异,这一切都是王自亮编的鬼话。他想把一切责任推托得干干净净,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并没有要他承担什么责任。他们没有孩子,房子是朱小亚买的,离婚时也说好了给她,其他没有什么问题了。王自亮这样说的目的难道仅仅是为了让她不要再打电话找他?如果就这么简单,朱小亚根本就不愿意去多想什么,可朱小亚实在想不出什么复杂的原因。

    朱小亚此时真想找个人说话,随便说什么都可以。

    朱小亚给黄倩打了个电话。黄倩好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朱小亚说:“黄护士,你下午上班吗?”黄倩说:“不上,今天上下半夜的班。”朱小亚笑了笑说:“我想请你到我家里来玩,你看如何?”黄倩考虑了一下说:“那好吧,你告诉我地址,我一会儿就过来。”朱小亚开心地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了黄倩。挂了电话之后,朱小亚就在想怎么样和这个新朋友说话,是无话不谈呢,还是有所保留?朱小亚认为自己是应该有个好朋友了,否则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会活活地把自己闷死。

    黄倩的到来,对朱小亚来说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可以这么说,黄倩是第一个踏入朱小亚家的朋友。在此之前,朱小亚从来没有邀请过哪个人到自己的家里来。朱小亚在黄倩来之前就穿上了一条吊带裙,裙子是米黄色的,上面还有一朵朵的雏菊。黄倩一踏入朱小亚的家,就感觉到一股寒气逼过来。这闷热的夏天,朱小亚家里怎么没有开空调就如此寒冷?黄倩弄不明白。朱小亚问她:“黄护士,你觉得热吗?如果你感觉热,我就把空调打开。我习惯了在家不开空调,也许是我的体质比较弱,感觉不到热。”

    黄倩连忙说:“我不热,不热,还觉得有点冷呢。你这个房子真好,很凉爽的。”

    朱小亚给黄倩泡了一杯茶,就和她说起了话。她们开始相互夸了一番对方如何如何漂亮,然后又谈到了服装,又从服装谈到了化妆品……最后各自谈到了自己。谈到自己的时候,她们俨然已经是一对好朋友了。朱小亚说到了自己失败的婚姻,她还是把婚姻的失败归结到王自亮身上,还是认为他是因为有了外遇才和她离婚的。说到伤心处,黄倩也和她一起欷歔起来。黄倩说:“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为了证明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黄倩说起了她自己的故事。

    她原来是个文学女青年,好不容易写了一部长篇,希望能够出版或者发表之后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她经过别人的介绍,认识了一个书商。那个叫忘巴的书商原来在《赤板文学》当副主编,据说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文学评论家。黄倩和他交往后,就把自己的长篇给了忘巴。给他长篇那天晚上,黄倩还请他吃了饭。忘巴就对着黄倩说:“书出版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你放心!”说这话时,他色迷迷的眼睛就盯在了黄倩丰满的胸脯上,还伸出了手,往黄倩的大腿上摸去……为了出版这本凝结了自己心血和希望的长篇,黄倩付出了自己的肉体。她本以为万事大吉了,没有想到,两个月后,忘巴又和她要了两万块钱,说是什么出书的管理费。忘巴财色双收了,黄倩认为他一定会把她的书顺利出版。没有想到,一晃过了两年,不但书没有出来,忘巴连她的电话也不接了,就是接个电话,还在电话里和黄倩发火,仿佛黄倩上辈子欠了他的。后来,黄倩了解到,这个忘巴根本就是个文化流氓,不单不给作者稿费,还骗财骗色,甚至连朋友都骗,品质十分恶劣。因为黄倩给他钱时没有让他写收条,官司也没有办法打。黄倩一怒之下就找了几个黑社会的人,说只要讨回这笔钱,她一分钱不要,全部给他们。最后,黑社会的人找到了忘巴,终于把钱要回来了。尽管如此,黄倩心里还是恨透了忘巴。恶人有恶报,有一天忘巴出了车祸住进了仁爱医院,他整个身体被车撞得不成样子。黄倩那个晚上值班,她在医生还没有到来之前,就切掉了忘巴的命根子。忘巴抢救过来后不知道自己的命根子怎么就没有了……

    朱小亚听完黄倩说的故事后,马上说:“这样的人该杀!割掉他的命根子算是便宜他了!”

    黄倩笑了笑。她感觉到越来越寒冷。这种寒冷让她想起了两年前她还在人民医院上班时碰到的一件事情。

    那是个雨夜。黄倩下班路过医院停尸房,隐约地听到有人在哭。哭声是从停尸房里传来的?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路灯可以照到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她想起了前一天晚上死去的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凶手很残忍,奸污了这个少女后还毁坏了她的脸。少女死前还绝望地伸出了手,仿佛要抓住那个凶手。可凶手是谁?黄倩又听到了哭声,哭声阴森。她拿出手机,想给男友拨个电话,手机突然没电了。她赶紧小跑起来,身后的哭声追着自己,她心里对自己说,千万别回头……跑着跑着,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面前挡住了自己,她惊骇地喊了一声,“谁!”黑影没有回答她,她的双腿在发抖,牙关也在打战。刹那间黑影消失了,她又跑了起来,她必须尽快地跑回自己的单身宿舍。身后的哭声又响了起来,追着她。她不敢回头,她恐惧极了。这家医院里可能就数她的胆子最小了。她一回到宿舍,就赶紧关上了门。她把背靠在门上,胸脯起伏,那个少女血肉模糊的脸又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突然,她听到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黄倩觉得口渴,她听到门外面有人在说:“救我!”那是女孩子的声音。她浑身发抖,心里说: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医院里闹鬼是很正常的事,可被自己碰上了就不正常了。黄倩又听到了女孩子的声音,“救我!”这声音那么真切,难道不是鬼?难道是自己吓自己?黄倩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你是谁?”女孩子又说:“救我!”黄倩把门打开了。门外没有人,她感觉到一股阴风吹了进来,她一个激灵,觉得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觉得自己要到另外一个地方去……

    黄倩出了门,她重新走入了雨中。医院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像游魂一样走出了医院的大门。门口的保安和她打招呼她也没有听见。保安看到她的脸上有一层绿光。她走出门后还回过头,朝保安阴森森地笑了一下。保安吓了一跳,正要和她说句什么,她已经不见了踪影。黄倩来到了一个烂尾楼外。烂尾楼里散发出一股恶臭。黄倩突然拿出了手机,她的手机竟然有电了,手机的屏幕上浮着一层绿光。黄倩突然清醒了,她惊恐地问自己:这是什么地方?黄倩手上拿着手机,进入了烂尾楼。她浑身又是一个激灵,她好像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在黑暗中来到了烂尾楼的一个角落。她听到一个男人说:“你是谁?”她的声音十分阴森,“你难道忘记了我是谁?你躲在这里就以为我找不到你了!”男人恐慌地说:“我,我……”黄倩仿佛看到一个流浪汉躲在一个街角,他看到夜色中走来一个女孩子。女孩子神色紧张,她对自己说:千万别回头。流浪汉突然冲了出去,抱住了女孩子……男人在黑暗中朝黄倩扑过来。黄倩被男人压在了地上,她此时十分清醒,她的手上紧紧地握着手机,她大声地说:“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流氓!”男人不管她的挣扎和叫唤,只是用力地撕她的衣服,他边撕边说:“不管你是人还是鬼,老子恨你们这些女人!”黄倩听到了女孩子的哭声,哭声是从自己的嘴巴里发出的。黄倩的眼睛里充满了绿光。她的手猛地伸向了男人的裆部,狠狠地抓了下去。男人一声惨叫,他要挣脱黄倩,但是黄倩的手仍然死死地抓着。黄倩的头被重击了一下,她晕了过去……黄倩醒过来时已经在医院里了。有人告诉她,她是被警察送回医院的。警察赶到时,她一只手紧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紧握着男人的裆部。那男人就是杀害少女的凶手。警察为什么会及时赶到?因为办这个案的一个刑警在深夜时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个电话就是从黄倩的手机里拨出的,警察听到了那里发生的事情……

    黄倩在朱小亚家里感觉到的寒冷怎么和她在那个恐怖的晚上感到的寒冷一模一样呢?

    朱小亚不知道黄倩心里在想什么,她想把王自亮和她说的话告诉黄倩,让她也分析一下那话的含意,可话刚刚到嘴边,她就吞了回去。

    6

    三天后,朱小亚在阳光明媚的早晨醒过来,感觉到了生活的清甜。她赤身裸体地下了床,来到落地镜面前照了照,发现自己受伤的额头已经完全好了,只留下了一点点红红的疤痕,她相信很快就会长好的。这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几天来朱小亚积压在内心的阴霾顿时被一扫而光。因为心情好,她马上就想到了黄倩。她打电话给黄倩,可她的手机是关机的。额头好了,她没有必要再去医院了,但是黄倩这个朋友她是交定了。

    朱小亚下了公共汽车,她向那棵梧桐树看了一眼。梧桐树显得十分的正常,树干上的那双眼睛不见了。朱小亚笑笑: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没有必要大惊小怪的。她甚至把王自亮说的那些东西也理解成了一种幻觉,人在生活和工作压力巨大的时候,是不难产生幻觉的。

    在朱小亚走进阳光写字楼前,她碰到了陆雯。朱小亚微笑地和她打招呼:“雯子,你早呀!”陆雯也报以她一个微笑:“小亚姐,你也早!”她们就有说有笑地进了大楼,上了电梯。在电梯里,陆雯对朱小亚说:“小亚姐,你今天有什么喜事呀?”朱小亚明白自己今天的心情,但她还是说:“没有什么喜事呀,和平常一样的呀!为了生活而工作!”陆雯说:“是呀,我们都为了工作而奔忙,成天地画图。我都烦死了,压力太大,这样人都十分容易老!”朱小亚说:“没有办法,大家都一样有压力,要生存就要工作!”陆雯笑了笑说:“小亚姐,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支持不支持?”朱小亚说:“你说吧,什么想法?”陆雯说:“我想拍点关于我们工作生活的办公室短剧,自娱自乐,这样可以缓解我们成天紧绷的神经。”朱小亚说:“这个想法很不错呀,你们拍吧,我一定看的!”陆雯说:“小亚姐,你是我们办公室的大美女,没有你参加怎么能行呀。我想拍好后,放到网上去的,所以呀,小亚姐一定要支持!”朱小亚想了想说:“那好吧,我支持你们!”

    进了办公室后,朱小亚又看到了一束玫瑰花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还是不知道是谁送的,朱小亚拿起那束玫瑰花,把鼻子凑近了它,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好香呀,香得醉人。陆雯很奇怪朱小亚没有把玫瑰花扔到废纸篓里去,还找了个花瓶,把花插在了花瓶里。陆雯觉得这个细节十分不错,一束鲜艳的玫瑰花表现了什么呢?美?爱情?生活的色彩?……在枯燥无味的办公室里,玫瑰花点缀了她们的心情。陆雯心里有了个故事:《一束红玫瑰》。

    午休的时候,朱小亚在给黄倩打电话,而陆雯却在编她的《办公室故事》之一:《一束红玫瑰》。朱小亚打完电话,拿了一份《赤板早报》看了起来,一条新闻吸引了她的目光:15日,一拾荒者在永佳路19路公共汽车停靠站旁边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条白皙纤细的人腿!近百名群众围观,并谣传“有女孩被杀分尸”。后经警方出动警察调查,弄清了真相——断腿是一位男病人截肢后其家人乱扔的。……法医勘察发现,该腿是从膝盖以上被截断的,截面光滑。“有可能是截肢!”警方这样分析,于是派人到各医院排查。赤板市人民医院骨科医生证实,当天上午,有一位叫吴全的农民在骨科截掉了一只左腿。警察找到了吴全的哥哥吴用,吴用承认弟弟的断腿是他扔在垃圾桶里的。医生说,吴全患的是骨肉瘤,所以腿瘦,而且没有血色;截肢后,医院用纸箱为他装好了腿,一再叮嘱他家人拿回乡里深埋,没有想到他“不听劝告”。医生还说:“我们考虑到他的个人感情,才让他自己处理的,毕竟腿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赤板市卫生局医政科张科长告诉记者,他们已经对赤板市人民医院负责人进行了严厉批评。按国家《医疗废物管理规定》,断腿等医疗废物应该由医院统一保存和焚烧。张科长说,肢体类废物流入社会,很可能造成污染以及恐慌……据悉,警方已经将病人断腿交火葬场火化。

    这天下班后,陆雯请朱小亚留在了办公室,和她一起留下的还有两个女同事,都是她们公司长得比较漂亮的单身女子。陆雯说干就干,她要拍反映她们这些公司“白骨精”(指白领,骨干加精英)的办公室系列短剧。晚上拍的就是《一束红玫瑰》,剧情十分简单,讲一个“白骨精”因为繁忙的工作没有时间找对象,就幻想天天有人追求她,给她送一束红玫瑰。在现实生活中,她在花店里订了花,并且让花店每天送到办公室来……陆雯自然成了编剧和导演,而朱小亚和其他的两位女同事自然就成了演员。陆雯用自己的dV,拍起了她认为的短剧。虽然她们都是闹着玩的,但是拍起来,“导演”和“演员”都十分的投入。朱小亚自然成了女主角,她从来没有演过戏,却觉得这样的自娱自乐还是很新鲜刺激的,她在陆雯的摆弄下进入了角色……很晚了,她们还在拍着,脸上一点倦意也没有。

    她们正拍着,一个保安出现在了她们办公室的门口。

    他用诡异的目光看着这几个女人。

    她们拍完了,才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保安。

    陆雯走到保安面前说:“你有什么事情吗?”

    保安说:“你们早点回家吧,加班也不要太晚,这层楼里——”

    陆雯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加班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保安说:“当然,当然,可是——”

    陆雯说:“那你就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待着吧。你一个大男人的,在这里看着我们几个女人,想干什么呀!”

    保安的脸阴沉了下来。

    陆雯把办公室门关上了。她回到朱小亚她们中间,说:“这个保安很讨厌的,老是色迷迷地看我们!”朱小亚说:“别理他,雯子,倒回去看看,拍得怎么样?”陆雯就笑嘻嘻地把拍的东西给她们看。看着dV里她们的样子,她们笑得前仰后合。可是,看到最后,她们笑不出来了。她们看到那束玫瑰花在dV的影像中变成了一束枯萎的残枝败叶,而朱小亚桌子上的那束玫瑰花却还鲜艳欲滴!这是怎么回事?就在她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办公室的灯光一闪一闪忽明忽暗起来。是电力不足吗?因为天热,赤板市的用电成问题,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过了一会儿,灯突然灭了,办公室一片黑暗。楼外面的其他地方还是亮着灯的,就她们办公室的灯灭了,是不是有人捣乱?在黑暗中,朱小亚仿佛听到有人说话,是个女人。那个女人似乎是把嘴巴对着她的耳朵在说:“每一个鲜嫩的女人,最终会在办公室里因为繁重的工作变成一朵枯萎的花!”

    是谁?谁在朱小亚的耳边说话?

    灯突然亮了。朱小亚对她们说:“你们刚才和我说过话吗?”

    她们都摇了摇头。

    朱小亚的脸色苍白,她感觉到了寒冷。本来很快乐的事情,此时却变得索然无味,而且朱小亚的内心莫名其妙地恐惧起来。她们决定离开,各自回家。朱小亚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保安阴沉的脸!他竟然没走!他想干什么?

    7

    也就是那么一天的时间朱小亚的心情晴朗。她没有想到在那个晚上的拍摄后,她的心又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焦躁和恐惧之中。她心想:真不应该答应陆雯,参加她导演的什么鬼《一束玫瑰花》。还有那个保安,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许多秘密和疑虑。第二天早上,她是被一阵奇痒弄醒的。

    奇痒的部位就是额头上撞在梧桐树上的伤处。

    不是痊愈了吗,怎么会出现如此钻心的痒呢?

    她不敢去抓挠那个地方,她怕抓挠了会让那个地方重新出现问题。她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额头。额头上撞过的地方出现了红红的一块。这是怎么啦?难道没有好干净,又会出现什么问题?如果是在身体头部以下的其他部位,她不会如此心焦,她或许会用手拼命地抓挠,直到不痒为止。可它是在额头上,她美丽的脸不能够被这个伤处无情地破坏。她找了点止痒的药水涂在了那地方,可根本就没有用。在她心里饱受煎熬时,她看到了眼角的几道鱼尾纹。朱小亚的心咯噔了一下,自己变老了?女人容颜的变化是她们心中最恐惧的事情。她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在办公室灯灭后那个女人和她说的话:“每一个鲜嫩的女人,最终会在办公室里因为繁重的工作变成一朵枯萎的花!”这话让她心惊肉跳。是呀,她的工作是那么的辛苦而索然无味。可她不工作吃什么呢?她原以为可以依靠的丈夫又离她而去,另觅新欢了。她又不是那种靠自己的美貌去出卖自己的女人,否则就找个大款把自己包起来了。不是没有大款追她,她的很多客户对她垂涎,但她都拒绝了。

    此时,朱小亚真想到一个世外桃源里躲起来,远离纷繁的尘世,忘记人间的一切快乐和痛苦,忘记时间,做个神仙般的女人,可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一块可以让她清心寡欲的净土了。生活还要继续,她还要为了饭碗而奔忙。

    额头上的那块突然出现的红斑让她痛苦,它比眼角的鱼尾纹更加的迫在眉睫。朱小亚心乱了。她感觉有许多蚂蚁在自己的额头上爬来爬去。朱小亚必须打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要打给公司的部门主管,她要请半天假,去医院解决额头的问题。拨通部门主管的电话后,她把自己请假的事情和他说了。部门主管的口气十分不好,他说她最近怎么老是请假,而且工作也不像以前那么认真了,前几天的那个稿,客户就很不满意,要她返工,明天就要交稿,今天死也要她赶出来。部门主管最后还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请半天假可以,但是晚上一定要加班,把稿做完,他和客户明天早上必须看到成稿。朱小亚心里恨透了这个主管,但是她嘴巴上还是答应了他。

    第二个电话是打给黄倩的,她和黄倩说了额头的事情。黄倩刚刚上班,她尽管安慰朱小亚说没事,但还是让她到医院去复查一下。

    打完电话,朱小亚穿好衣服,稍微作了打扮,就戴着太阳帽,遮住了额头上的红斑,心里很不痛快地出了门。

    在医院里,还是那个50多岁的医生给她作的检查。医生告诉她,应该没有问题,这种现象是常见的,因为有过破损,在皮肤彻底长好之前,出现痒症是正常的事情,也许还有些过敏。医生给她开了点抗过敏的药后,她就和黄倩说了会儿话,然后离开了医院,赶回办公室去做稿。

    朱小亚在拥挤的公共汽车上碰到了一件让她十分恶心的事情。一个小矮个男青年,竟然把手伸向了她的屁股。她感觉到自己的屁股被捏了一下。她愤怒地回过头时,那个男青年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气坏了,真想扇他一耳光。男青年还朝她笑了笑,那笑中藏着恶毒的欲望。朱小亚是个有脸皮的女人,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挤到了另一边,可她心里像吃了死苍蝇那样难受。这个世界让她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她有个女同事在地铁上,屁股还被一个流氓用刀片划了一道口子呢。比起那个可怜的女同事,她还算是幸运的。她没有勇气对付那个摸她屁股的男青年,这让她的心又愤怒又沮丧!

    下了公共汽车后,她的目光自然地瞟了一眼那棵梧桐树,她又看到了梧桐树上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哀怨和泪水。那是谁的眼睛?朱小亚又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她赶紧逃离了这个地方,一头冲进了办公大楼里。那个昨天晚上出现在她们办公室门口的保安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因为心里有太多的事情,她没有注意到保安的目光。

    8

    朱小亚知道这会是个不眠之夜。她回到家已经快凌晨1点了。好不容易加班做完那个讨厌的破稿,她心里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更加的沉重了,一种无可名状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来。

    回到家里,她脱光了衣服。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有脱去重负的快感,而是觉得身上有一层永远脱不掉的沉重的盔甲。这是怎么啦?她搞不清楚,许多莫名其妙的恐惧涌上了心头。她想哭,哭不出来,找不到哭的理由;她想喊,也喊不出来,嗓子似乎生了锈;她想……朱小亚孤独极了,孤独得无所适从。她的额头那块伤处的红斑好像越来越红,虽然吃了抗过敏药后不痒了,可那伤处慢慢地起来一个包,不是乌青的包,而是红色的包。隐隐约约地,她的内心在起着变化。她会变成什么样,她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朱小亚在洗澡时想,如果王自亮不离开她,此时,他一定会温柔地给她洗着身子,她会陶醉在他的爱抚中不能自拔。可现在,王自亮那个王八蛋说不定正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起劲呢!想到这里,她突然拉开了卫生间的窗帘,把自己美妙的裸体呈现在窗口。以前,对面的楼上经常有一个男人用望远镜偷窥她。现在,她心里想:谁要看就看吧,看吧,让你们看个够!可是,对面的所有窗户都黑糊糊地紧闭着,没有人欣赏她的美体。朱小亚绝望地拉上了窗帘,陷入了更深的孤独之中。

    不知道谁和她说过:你需要一个男人,爱你的男人!如果没有爱你的男人,你也需要一个男人,让你发泄心中郁闷和恐惧的男人!没有男人,你同样会像花一样枯萎掉的!

    这是谁说的?

    谁说的?

    是黄倩说的吗?她只会说: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朱小亚感觉到额头上的包在快速地鼓起来。她心中的恐惧、烦恼、欲望也像额头上的包一样快速地滋长着。她把自己扔到了床上,尽量地不去想晚上加班时发生的事情。可她又不得不想。

    她没有想到公司的那层写字楼里还有一个人和她一起加班。那就是张强。自从那天玫瑰花的事情后,张强似乎停止了对她的追求,也不给她发那些好玩的手机短信了,碰到她时也面无表情,有时干脆低下头去。张强一反常态的冷漠让朱小亚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张强在另外一个办公室加班,她去上厕所路过他办公室时发现了他。她突然想进去和他说点什么,但是找不到借口。张强比她先走,走时没有和她说什么。她听着张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内心的不安就加重了!

    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做着稿,身体越来越冷。她总感觉这个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在某个角落里窥视着她。

    她正在一种焦虑不安和恐惧的状态中做着稿的时候,真的有一个人走进了她的办公室。她一抬头看见了那个无声无息的闯入者。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是那个保安。保安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你,你怎么进来不敲一下门?”朱小亚睁着大眼睛说。

    “我怕影响你工作。”保安平静地微笑着说。

    “可是你已经影响我的工作了,你怎么能这样闯进我的办公室?”朱小亚显然很生气。

    “我想保护你!”保安还是满脸的笑意。

    保安脸上的笑意背后是什么龌龊的东西,朱小亚看不出来,但是她感觉到了什么。她经常听同事说,这个楼里的保安有些很色。朱小亚的心中马上筑起了一道防线:“我需要你保护吗?你赶快离开这里,否则我报警了!”

    保安平静地说:“保护你,是我的责任,否则我就不是这里的保安了!我在你离开之前,不能够离开这里。”

    朱小亚的胸脯起伏着,她觉得这个保安简直不可理喻。她说:“你在这里,我怎么工作?你快离开!”

    保安笑出了声,“如果你听完我说的事情,你一定不会让我离开了!”

    朱小亚觉得自己碰上无赖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无赖会如此之多,他们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善良的人拿无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朱小亚认为此时要凭她自己的力量赶走这个保安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必须保护自己。她拿起了一把切纸刀,握在了手上。只要他敢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她就会把切纸刀插进他的眼睛。朱小亚没好气地说:“你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说完了快走,我还有工作要做!”

    保安脸上虽然挂着笑意,但是他的声音却那么的阴冷:“你一定不知道你坐的这个位置以前坐过的人是谁吧?”

    朱小亚摇了摇头。她只知道,她来这个公司上班时,这个公司刚刚成立,这层楼也是新公司刚刚租下来的,在此之前,这层楼是什么公司,有谁在这里工作过,她一概不知。

    保安接着说:“在你们来之前,这里是光华公司的办公地,而坐在你这个位置的人也是一个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她叫胡茵。光华公司的老板是个刻薄的家伙,他不停地裁员。公司里的人都被他折腾得要死。他总是希望手下的员工一个人干十个人的活。公司上下都怨声载道。胡茵也同样被工作折磨得不成人样。但是她没有办法,不工作她就没有办法生活,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又不一定比这里更好。胡茵在这个公司里做牛做马,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她就想了个办法,每天让花店的人送一束玫瑰花来办公室,然后告诉同事们,她有个深爱她的恋人。尽管同事们都知道她在自欺欺人,可谁也没有戳穿这层窗户纸。……有一天,她真的结婚了,找了一个比她大20多岁的老头儿。她说他爱她,以前的花都是他送的。没有想到,好景不长,那个老头儿有了新欢。老头儿有新欢的原因是因为她工作太忙,老是加班。有一天,她回到家里,发现有个女人和老头儿一起躺在她的床上。那个女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她家的保姆……他们离了婚。离婚后的胡茵疯狂地工作……直到那一天,她受不了了,就在一个深夜,打开这个办公室的窗户,跳了下去。她的身体落在了公共汽车停靠站旁边的那棵梧桐树上,然后掉到了地上,她死了。梧桐树上和地上流满了她的血……后来,这层楼上老是有女人在哭,还……”

    朱小亚感到毛骨悚然,她打断了保安的话:“你别说了,别说了!”

    无论保安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说这事的目的是什么,朱小亚的确感到毛骨悚然了。她就让保安坐在了旁边,看着她把活干完……

    朱小亚躺在床上,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往一个黑暗的深渊堕落。

    她必须拯救自己!

    怎么拯救自己呢?她此时多么需要一个男人呀,也许男人真的可以把她内心的恐惧不安消除掉。她的内心蠢蠢欲动起来。她的手摸向了自己柔软而又饱满的**……她**着,在寒冷的冰窟中**着。这样不能解放她冰凉的身体,她需要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的身体来温暖自己。

    她拿起了电话,条件反射地拨了王自亮的电话。她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后就挂断了电话!不行,她不能够再给王自亮打电话了,那么她该找谁呢?

    朱小亚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张强的脸,那是一张有棱有角的脸。她的胸脯里充斥着一种难耐的欲望,只有这种欲望才能让她消除内心的恐惧和不安。朱小亚有点不顾一切了,她觉得与其说随便找个男人,还不如找个喜欢她的男人,尽管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朱小亚拨通了他的电话,她的声音在颤抖:“喂——喂——是,是张强吗?”

    张强的声音还很饱满,他一定还没有睡觉:“我是张强,你是小亚吧,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朱小亚说:“我是小亚,你能够到我家来吗?”

    张强的声音变得热情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小亚,你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我马上就过来!”

    朱小亚的泪水流了下来,她的泪水是冰凉的,“……你快来吧,张强,快来吧,我等着你!”

    张强的声音激动起来:“小亚,你别急呀。我马上来,马上来!”

    挂了电话后,朱小亚就在焦灼中等待着张强的到来。

    这种等待是那么的漫长,一秒钟仿佛就是一年!

    朱小亚已经没有了女人的那种羞涩,她一丝不挂地打开了门,用自己冰冷的身体迎接张强的到来。

    张强十分吃惊,平常矜持的朱小亚怎么会在这个夜晚变得如此地火热。张强的大脑在一阵退缩后也变得狂热起来,他在朱小亚的帮助下脱光了衣服。张强把朱小亚冰冷的身体扔到了床上,然后扑了上去。

    朱小亚喃喃地说:“抱紧我,我冷!抱紧我,我冷!……”

    张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没有想到他追得那么艰苦的女人竟然让他如此容易地得了手。他不顾一切地在朱小亚的身体上野马般狂奔狂撞起来……

    张强的脸色慢慢地僵硬起来,眼睛里出现了恐惧的色泽,身体的某个部位也软了下来。他看到了这样一个情景:朱小亚的眼睛里透出了一股绿色的光;她的脸在扭曲着,变得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她伸出长长的舌头在自己的嘴角用力地舔着;她用利爪般的手指在自己的胸脯上深深地抠进去,然后狠狠地抓出了10条血道道;她的指甲上沾满了从胸脯上刮下来的皮肉;她把手指放在了舌头上……朱小亚的身体是温暖不了的冰块。她已经不是那个美丽的朱小亚了,她的样子是那么的恐怖……张强感觉到了寒冷。他的激情消失了,内心的恐惧感油然而生。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一个美丽的女人变成了魔鬼。张强只有选择逃离……

    9

    朱小亚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她发现张强不见了,张强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走了,她有些失落,也有些不满。他为什么要离开?她一无所知。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胸脯火辣辣地痛,低头一看,自己的胸脯被抓得烂糊一片,上面的血已经凝固。这是谁抓的?是张强吗?朱小亚的额头又疼痛起来,而且奇痒无比。她伸出手,摸了摸额头,发现有个伤口。伤口还在往外面流着什么东西。她悚然一惊,从床上弹了起来。

    朱小亚来到了落地镜前,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朱小亚额头上撞伤的地方鼓起了一个暗红色的大包,大包的中间破了一个口子。那个口子有黄豆那么大,从口子里流出来白色的黏液。那是脓吗?朱小亚美丽的脸被这个流着白色黏液的大包破坏了,她看着自己难看的像鬼一般的脸,心绞痛起来。

    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一夜之间会变成这个模样!这是怎么啦?难道是张强在她的身上施了什么魔法?该死!她根本就不应该叫张强来家里!朱小亚浑身抽搐着,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现在这样,怎么出门去见人,今天还怎么去上班?

    朱小亚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她在电话里哽咽地对黄倩说:“黄护士,你在哪里?你能来我家一趟吗,我不行了!”

    黄倩说:“小亚,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

    朱小亚说:“你能来吗,来了你就知道了。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黄倩说:“你不要紧张,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我马上就过来!”

    黄倩来了之后,看到朱小亚额头上的那个大包,眼睛暗淡了下来。她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这种事情是很少见的。在她眼里,这也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黄倩也十分着急,“小亚,怎么会这样呢?”

    朱小亚流着泪说:“我哪里知道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呀!”

    黄倩对此没有任何办法,她只好让朱小亚再到医院里去找医生诊断。

    有黄倩的陪伴,朱小亚的心好歹平静了一些,但是她的脑袋还是一阵一阵地发懵。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让她更加难以承受的事情。

    黄倩走出朱小亚家门的时候,听到朱小亚的房间里好像有人在哭。她也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阵发冷。

    她问朱小亚:“你房间里还有人吗?”

    朱小亚摇了摇头说:“没有。”

    黄倩就没有再问什么了,她只是狐疑地往里面瞟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看到,然后和朱小亚匆匆离开了。

    还是那个50来岁的医生替朱小亚检查。黄倩今天休息,她陪着朱小亚。黄倩对医生说:“李医生,你要替她好好地检查,小亚是我朋友。”李医生笑着说:“没有问题,就是一般的病人,我都要认真替她检查的,何况是你黄护士的朋友呀!”黄倩说:“李医生的医德高尚是大家都知道的,我替小亚谢谢你了!”李医生说:“黄护士,你怎么也学会说客套话了呀!”

    听着他们的对话,朱小亚心里暖烘烘的,看来自己没有交错朋友。

    李医生检查了一会儿朱小亚的额头,眉头就皱了起来。

    黄倩看李医生的神色不对,心里也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了。

    李医生问朱小亚:“你这些天有没有再受过伤?”

    朱小亚说:“没有。”

    李医生又说:“你有没有碰过什么容易引起皮肤感染的东西?”

    朱小亚说:“没有。”

    李医生就把黄倩叫了出去,他把黄倩领到一个没有人的房间里,对黄倩说:“你这个朋友的伤口很奇怪,明明好了的,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当医生几十年,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病例。”

    黄倩说:“我也觉得奇怪呀!”

    李医生说:“我现在也不能够确定是因为什么感染的。我要找几个皮肤科和外伤科的专家给她会会诊,但是时间不能够确定,我约好他们再通知你,好吗?”

    黄倩说:“那太谢谢李医生了!”

    李医生说:“不要客气,我们都是一家人。我见过许多疑难杂症,可就是没有见过这种情况,看来问题比较复杂。不过,你要和你朋友说,一定要保持冷静。平和的心态对她的治疗有好处。现在我给她开点消炎止痛的药,先试试看,等专家会诊后,再作进一步的处理。”

    黄倩说:“也只能够这样了。”

    10

    这天,朱小亚没有去上班。看完病后,黄倩就送她回家了。黄倩对朱小亚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就离开了。因为她总觉得在朱小亚家里特别的冷,朱小亚的家里就像是肃杀的寒冬。况且,黄倩坐在朱小亚家客厅里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隐隐约约地听到朱小亚的卧室里有人在哭。而朱小亚却仿佛没有听见那女人的哭声,这让黄倩心里不踏实。

    黄倩走后,朱小亚又陷入了黑暗的深渊。

    她感觉到特别无助。

    此时,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朱小亚按照李医生的叮嘱,服下了一大把药片。然后,她用外用的药水去洗那个流着白色黏液的红包。

    朱小亚把药水调在热水里,然后用纱布蘸着药水在额头上敷洗着。在敷洗的过程中,朱小亚感觉好多了。她觉得那个莫名其妙的红包在渐渐地消退,那个黄豆大小的口子也在收缩。这还是让她充满了某种希望。她希望明天一早醒来,阳光灿烂,额头的伤也全部消失了。

    可就在这个晚上,朱小亚又陷入了另外一种困境。

    朱小亚吃了药,敷洗完后,就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沉睡过去了。在沉睡的过程中,朱小亚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那些梦在她被电话铃声吵醒后就被全部忘记了。朱小亚历来记不住自己梦中的情景。

    是公司的经理打来的电话把朱小亚吵醒的。

    她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睡得这么死。

    朱小亚拿起电话,口气生硬地说:“谁呀?”

    经理听了她这样生硬的口气,顿时怒火冲天,“我是你爷爷!”

    朱小亚在经理暴怒的声音中清醒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经理说:“你今天一天没有来上班,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干了?”

    朱小亚委屈地说:“我今天病了呀。”

    经理说:“嘿嘿!病了?病了就不能打个电话请假吗?整整一天,大家到处找你,打你的电话也不接,你太过分了!告诉你,你不要以为自己有点小本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现在人才多了去了,你不干有大把的人干!”

    朱小亚说:“我真的是病了。我忘记请假了,请原谅我这一次吧。”

    经理说:“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我们公司就要关门了!你做的那个稿是什么玩意!客户不满意!要你返工!这个稿你做了多少次了,你说!这样下去,公司会被你搞垮的!”

    朱小亚无言了。

    经理又气急败坏地说:“这个稿你今天晚上死也要给我做出来。现在你就到办公室去加班。如果到天亮我见不到让我满意的稿,你就自己离开公司吧!”

    经理说完就把电话重重地摔掉了。

    朱小亚木然地坐在床上,两眼痴呆。

    老半天,她才缓过神来。

    没有办法,朱小亚只好赶去办公室,重新做那个稿。

    她走进那栋死一般寂静的商务大楼时,想到了那个保安以及他讲的事情。朱小亚浑身颤抖,头皮发麻。她没有见到那个保安,却在门口碰到了另外一个保安。说心里话,此时,她已经感觉到那夜陪她干完工作的保安一点恶意也没有。她开始相信他的话了。朱小亚还真希望那个保安能够陪她一起干活,可她没有看到他。这个楼里,每天就一个保安值夜班。

    朱小亚问她见到的这个保安:“那个保安怎么没有值班?”

    保安说:“你说的是哪个保安呀?我们保安部有好几个人呢。”

    朱小亚说:“就是那个高高的瘦瘦的保安呀!”

    保安说:“哦,你说的是竹竿呀。他走了!”

    朱小亚十分吃惊,“他为什么要走呀?”

    保安说:“有人投诉他对女人性骚扰,被开除了,今天下午刚刚走的!”

    朱小亚说:“他会去哪儿呢?”

    保安说:“我哪里知道!”

    朱小亚喃喃地说:“他可是个好人呀。怎么把他开除了呢?”

    保安说:“还不是因为你们,老是以为我们做保安的占你们的便宜,多看你们两眼就以为我们要强奸你们!没有人看的人还叫人吗!嘿嘿!”

    保安说完就不理她了。

    朱小亚硬着头皮上了楼。

    来到办公室,她打开了电脑。朱小亚忐忑不安地开始干活。干了一会儿,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她的身后说话,说话的声音很轻,她听不清楚那人在说什么。她猛地一回头,什么人也没有。朱小亚出了一身冷汗。

    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天上班时的情景。那天,她的电脑老是死机,她以为是中了什么病毒。公司负责电脑的技术员过来看了多次,也没有找出问题。后来电脑自己就好了。

    她不希望今天晚上电脑死机。她要做不完这个稿,明天就要被扫地出门了。想想,她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

    朱小亚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上了,把窗帘也紧紧地拉上了,没有留一丝缝隙。

    干完这一切,她才坐在电脑前干起活来。

    此时,她的心思全部放在了设计图案上。额头上那个包的疼痛和奇痒似乎也消失了。因为是晚上,办公室里就她一个人,她也没有戴太阳帽遮丑。

    干了一会儿,朱小亚感觉十分寒冷。

    办公室里没有开空调,怎么会冷呢?而且窗户和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这里的空气应该是很沉闷的。

    朱小亚想,也许是自己的身体太虚弱的缘故。

    朱小亚不再想那么多,工作做不完,她就死定了。

    可是,好像有什么人存心和她作对,就是不让她好好地干活。

    不一会儿,朱小亚听到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朱小亚的心提了起来。

    她站起来,看着办公室的门。办公室的门的确被打开了。一丝风也没有,办公室的门却还在动着,几秒钟后才停下来。是谁打开了这扇门?朱小亚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

    朱小亚朝门那边走了过去。

    她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以及心跳。

    朱小亚的心在响着沉重的鼓点。

    她来到办公室的门边,站住了。她往门外面望去,门外的走廊里什么东西也没有。这时,只要有一只蚊子从她眼前飞过,她都会被吓得半死。朱小亚突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这股奇异的香味从何而来?

    朱小亚被这奇异的香味吸引了。

    她的目光落到了地上。

    朱小亚发现门边的地上放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

    朱小亚的眼睛被这束鲜艳的玫瑰花灼伤了,有些疼痛。她没有考虑是谁在这个无人的夜晚,把玫瑰花放在这里。她担心的是这束玫瑰花会在这死寂而又紧张的空气中枯萎掉。她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是不是也在慢慢地枯萎,甚至接近死亡。

    她弯下了腰,捡起了这束玫瑰花。

    就在朱小亚站直身子的时候,一个黑影从门外的走廊上一晃而过!

    她叫了一声:“谁!”

    没有人回答她。

    朱小亚看了看手中的玫瑰花,发现花已经枯萎了。

    她的眸子里出现了惊恐之色。

    朱小亚的手一哆嗦,手中那束枯萎的玫瑰花掉落在了地上。这时,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是个女人的声音。朱小亚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她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了那把裁纸刀。她握着裁纸刀正想离开办公室,却看到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脸。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朱小亚恐惧到了极点,她看着电脑上的那张脸飘了出来,朝门外面飘去。

    朱小亚不顾一切地跑出了办公室,门也没有锁就坐上电梯下了楼。

    她在电梯上睁着惊恐的眼睛,握着裁纸刀的手在颤抖。

    朱小亚真害怕在逼仄的电梯里会出现那张血肉模糊的脸,那样她将无路可逃。

    终于下了电梯。

    她想,楼下有那个保安,她就不会害怕了。没有想到,那个不负责任的保安坐在那里呼呼大睡,就是雷声也不可能把他震醒。走到保安面前的时候,朱小亚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风从耳边划过。她仿佛又听到了女人的哭声。此时,朱小亚真想给保安一刀,因为他的存在和不存在是一个样。

    握着裁纸刀的朱小亚飞快地跑出了大楼。

    街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和一个人。

    那些的士都跑到哪里去了呢?

    朱小亚焦灼不安。她站在街旁,像一片将要被狂风刮走的枯叶。

    朱小亚又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看到了那棵梧桐树。梧桐树的树干上出现了一张脸,就是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朱小亚怔在了那里。

    过了一会儿,朱小亚突然大叫了一声,朝梧桐树扑了过去!她疯狂地用裁纸刀在梧桐树的树干上猛刺着,一边刺着,嘴巴里一边发出含混不清的话语。朱小亚的头发散乱着。她疯狂地刺着梧桐树的时候,梧桐树上流出了鲜红的血。那些血飞溅在了她的身上和脸上。朱小亚还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惨叫……

    11

    张强那天晚上离开朱小亚的家之后,就一直浑身发冷,发着高烧。两天之后,他已经不成人样了。这天,他来上班前,还对朱小亚心存恐惧。张强害怕那张隐藏在美丽底下的丑恶的脸。他不想再去探索朱小亚的心灵世界了。

    张强刚刚到办公室,就听到有人在说朱小亚的事情。

    “朱小亚疯了,她昨天晚上来加班,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就离开了,离开时也没有锁办公室的门。一大早保安发现她躺在大楼门前的那棵梧桐树下说着胡话,手上还拿着一把折断了的裁纸刀。她的额头上还长了个大瘤子,流着脓水,看上去可怕极了……”

    听到这话,张强低下了头。他不能够让别人看到他的表情。

    张强还知道,公司已经决定解雇朱小亚了。

    让张强不解的是,朱小亚旁边那个办公室的陆雯好像特别兴奋,仿佛朱小亚被解雇对她来说是个节日。当张强听到陆雯高声说朱小亚的坏话时,他对朱小亚产生了同情心。他觉得陆雯很不地道,平时还口口声声叫朱小亚“姐”,朱小亚一出问题,她就在背后数落人家的不是,这让他不齿!

    可是张强还是害怕朱小亚。朱小亚的离开,对他来说是福还是祸?

    12

    王自亮和女朋友大吵了一架。那个还没有结婚就和他同居的女朋友赌气走了。王自亮心里很不舒服,和女朋友吵架的原因是因为朱小亚。朱小亚一大早就打电话给他,说她要死了。王自亮听出了朱小亚声音中的那种绝望,他动了恻隐之心,他还从电话里听到了嘈杂的汽车的声音,所以,王自亮认定朱小亚不是在家里。王自亮问明白了朱小亚所在的具体位置后,就不顾女朋友的阻挠,赶了过去。

    王自亮把朱小亚送回了家。

    朱小亚的样子让王自亮心酸。

    王自亮帮朱小亚洗干净了身子,就把她放在了床上。朱小亚浑身无力地躺在那里,她歪着头对王自亮说:“谢谢你!”

    王自亮说:“别说傻话了,好好休息吧,睡上一觉就好了。你的压力太大了,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折磨自己,该放弃的就放弃,这个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就不听我的话,太固执了!”

    朱小亚闭上了眼睛,不说话了。

    王自亮看着朱小亚额头上流着白色液体的暗红色的大包,心里十分难过。他不知道为什么朱小亚的额头上会长这么一个包。这个大包毁了朱小亚那张美丽的脸。

    其实王自亮从和朱小亚结婚的那一天起,就感觉到朱小亚有问题。

    她的压力太大了。

    朱小亚十分的要强,做起工作来不要命。这样影响了他们的夫妻生活。她会为工作上的事情或喜或悲,有时很不正常,突然就哭,突然就笑,弄得王自亮无所适从。有时,他不知道怎么对待她才好。王自亮知道,自从朱小亚参加工作后,换了好几家公司。每次跳槽都是因为工作的压力太大,没有办法承受。可每次到新的公司,压力就变得更大了。她没有办法解脱,又想做好工作,又担心很多事情,比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每一件事情都会让她感到恐惧。王自亮有一份收入颇丰的工作。他曾经劝朱小亚停下来一段时间,不要参加工作,到处走走,散散心。可朱小亚十分要强,她说什么,女人没有了工作就没有了依靠,她不相信丈夫可以替她遮挡风雨。这一点让王自亮很不能理解。朱小亚仿佛一生下来就没有安全感。她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和她母亲离了婚,她母亲一手把她拉扯大。按她母亲的观点,女人一定要独立,这样就什么也不怕了。可是这样就给她的内心增加了巨大的压力,她随时都在防备着什么,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王自亮感觉到朱小亚的内心被扭曲太多了,变成了一个心理上不正常的人。但是,王自亮没有想到朱小亚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当朱小亚痛快地和他离婚的时候,他感觉到朱小亚还是健康的,他相信她会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但现在看来,王自亮错了。

    王自亮看着朱小亚苍白憔悴的脸,心里有种隐痛。

    他在朱小亚睡着后,就悄悄离开了。

    王自亮突然开始担心朱小亚的未来。她的未来会怎么样,王自亮一无所知,就像他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一样。可他对自己的未来毫不担心,他有健康的心态,他不会对未来产生恐惧感。对朱小亚却不一样,他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他甚至认为朱小亚根本就不懂怎么生活,她只知道工作。只知道工作而不懂生活的人是危险的。

    王自亮到菜市场买了一只鸡提回了家。他想炖一锅鸡汤送过去给朱小亚喝。他犯了一个错误,如果他把鸡提到朱小亚家,在她那里炖给她喝,或者什么事情也没有。他根本就不应该把鸡提回自己家里。他提着鸡回到家后,就开始炖了,他在炖锅里放了很多当归之类的补品。

    中午的时候,王自亮的女朋友下班回到家里,闻到了鸡汤的香味。她以为是早上王自亮去那个女人那里后,认为自己错了,做一锅鸡汤来赔罪。其实早上的气她早消了,加上从来不下厨房的王自亮亲手炖了鸡,她满脸堆笑地扑在了王自亮的身上,用两手勾着王自亮的脖子,甜甜地亲了一下王自亮,然后撒娇道:“老公,你真好!还炖鸡给我吃。”

    王自亮因为一直想着朱小亚,心里不是很舒服,他推开了女朋友,说:“那鸡不是炖给你吃的!”

    她以为王自亮和自己开玩笑,又扑了过去,“老公,我错了嘛,早上不应该拦着你的。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

    要是在平常,王自亮一定会抱紧她,然后两人温柔一会儿,可是今天他真的是心情不爽,反而觉得她有点烦人了。王自亮又一次推开了她,“我告诉你,这鸡真不是炖给你吃的!”

    她站在那里,这一次她听明白了,她也看清了王自亮的脸色。

    她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冷冷地说,“你再说一遍!”

    王自亮说:“告诉你,那鸡不是炖给你吃的!”

    她又冷冷地说:“那是炖给谁吃的?”

    王自亮说:“你管不着!”

    她咬着牙说:“我今天管定了。我再问你一遍,这鸡是炖给谁吃的?”

    王自亮又说了一遍:“你管不着!”

    她瞪起了眼睛说:“你是不是觉得把我玩腻了?我在你的眼中已经不重要了?你是不是想回到她的怀抱里去?我知道,你这鸡是炖给那个骚娘们儿吃的。怪不得离婚了还经常打电话来,原来你们一直藕断丝连!告诉你,王自亮,老娘不是那么好惹的!”

    王自亮没好气地说:“你他妈的说什么鸟话呀!谁和谁藕断丝连了!我也告诉你,今天这鸡就是炖给朱小亚吃的。我还告诉你,就是我和她离婚了,我也觉得她比你好,最起码她不会像你这样泼!”

    王自亮的这句话把她给激怒了。

    她气急败坏地叫道:“好,好你个王自亮,老娘在你眼里根本就不是什么东西。你从来不把我当人看,你只是把我当做你发泄的工具。老娘早就不想和你过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她说完就冲进了厨房,端起那锅散发出浓郁香味的鸡汤,毫不犹豫地砸在了地上,然后气呼呼地冲出门,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

    王自亮心里哀绵地叫了一声:“我的鸡汤哟!”

    他心里想:朱小亚现在怎么样了?

    王自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13

    朱小亚一睁开眼睛,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额头上往下爬。她伸出手摸了一下额头,摸到了一条黏糊糊的东西。朱小亚把那条黏糊糊的小东西捏在了手指中间放在眼前看了看,她看到的是一条针一样细约半公分长的红色虫子。那虫子像蛆一样让她恶心。

    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是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吗?

    朱小亚看了看天花板,天花板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朱小亚又感觉到了额头上的奇痒,好像那个黄豆大的口子又裂开了。朱小亚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来到落地镜面前看着自己的额头。朱小亚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又一次被自己的额头上的伤处吓坏了。

    朱小亚分明看到自己额头上的那个暗红色的包不但没有消退,而且长大了许多。那个黄豆般大小的口子上流的不是白色的黏液了,而是黏糊糊的血水。更加让朱小亚恐惧的是,从那个口子里钻出了一条条红色的细长的蛆一般的虫子。那些虫子从口子里钻出来后就拖着黏稠的血水在她的额头上爬行着。

    朱小亚被吓呆了:怎么会这样呢?

    她的身体一歪,晕倒了过去。

    王自亮炖的鸡汤被他女朋友连锅带汤砸在了地上,他只好走出了家门,到一家饭店里买了一份鸡汤提着来到了朱小亚的家门口。王自亮按了按门铃,里面没有响动。王自亮想:朱小亚是不是还在睡觉?他又按了按门铃,里面还是没有反应。王自亮正想走,这时朱小亚对面那家人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秃顶的男人。

    秃顶男人一看到王自亮就说:“自亮呀,你怎么来了?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王自亮没有离婚之前住在这里。这个秃顶老邻居他不是很喜欢,因为他喜欢说人闲话,像个多嘴的老娘们儿。那时,只要他和朱小亚吵架,他就会趴在他们家的门上偷听,然后四处传播,添油加醋地乱说。朱小亚一直瞧不起他,也不搭理他。王自亮对他说:“我挺好的,挺好的!”

    秃顶男人笑着说:“自亮,到家里喝杯茶吧!”

    王自亮说:“今天就不喝了,以后有机会再喝吧!”

    秃顶男人露出满口的大黑牙笑了笑,“也好,也好,你是大忙人!对了,你这是——”

    秃顶男人说着,用手指了指朱小亚的房门,满脸的怪相。

    王自亮特别厌恶秃顶男人的这个鬼样子,但他还是说:“我找小亚有点事情。她可能不在家,我以后再来!”

    王自亮说完就要走,秃顶男人叫住了他:“自亮,你别走,小亚应该在家。刚才我还听到了她的一声大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来了,正好进去看看。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啦,小亚的房子里总有一些让人奇怪的响动,有时半夜三更的还有人哭有人笑的。我们都十分害怕,又十分担心。”

    王自亮说:“你说你刚才听到了小亚的一声大叫?”

    秃顶男人肯定地点了点头:“真的听到了!”

    王自亮心想:朱小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回到了朱小亚的门口,又按了几下门铃。他没有听到朱小亚的回应,就着急了。他用拳头敲着门,边敲边叫道:“小亚,开门!小亚,开门!”

    但王自亮怎么敲都没有用。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抬起脚,使劲地踢开了朱小亚家的门。他冲了进去,看到朱小亚一丝不挂地躺在卧室的那块落地镜子下,他心里叫了声:不好!

    这时,秃顶男人在门外往里面探头探脑地说:“自亮,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自亮看了看朱小亚的裸体,怕秃顶男人会突然闯进来,赶紧来到了门口,对秃顶男人说:“没事,没事,你回家喝茶去吧!”说完就把门关上了。秃顶男人还在外面装着热心的样子说:“自亮,有事叫一声呀,远亲不如近邻嘛!”

    王自亮没有理会秃顶男人,他给朱小亚找了衣服穿上,然后擦了擦她嘴角的白沫,背起她就往门外走。他背着朱小亚上了电梯。当电梯门合上时,他看到秃顶男人从他自己家的门里探出了那个光溜溜的秃顶,往电梯这里扫了一眼。背着朱小亚的王自亮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他心里清楚,不用一会儿工夫,这个小区里就会传出许多关于他和朱小亚的绯闻。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下了楼,就背着朱小亚到街上拦了辆的士,朝离这里最近的仁爱医院驶去。

    14

    赤板市近来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说那个拾荒者在垃圾桶里捡到的那条白生生的纤细的人腿其实真的是一个少女被杀分尸后被扔掉的腿。传闻说警方是为了稳定人心才让媒体报道说那是一个病人的截肢的。这个传闻在赤板市闹得沸沸扬扬,以致警方多次出来辟谣。

    朱小亚住进了仁爱医院。

    王自亮让医生给她安排了一间单独的高级病房。他对医生说:“一定要治好朱小亚的病。”医生问他:“你是病人的什么人?”王自亮说:“我是她的前夫!”医生笑了笑,“看来你很关爱你前妻的嘛,为什么要离婚呢?”王自亮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朱小亚的额头上了药用纱布包扎起来了,她的手上插着吊瓶的针头。她还是昏迷不醒。朱小亚昏迷的样子让王自亮心动。他看着朱小亚没有血色的嘴唇,心里隐隐作痛。他离开医院的时候,再三地对医生说,一定要治好朱小亚的病,花再多钱也没有关系,他会出的!医生有些感动,“像你这样的前夫还真是少见,有情有义呀!”

    黄倩一上夜班就听说朱小亚住院了。她不是住院部的护士,但她还是抽空去看了看朱小亚。黄倩进入朱小亚的病房时,朱小亚已经醒了。朱小亚的额头上缠着纱布。她的脸色苍白中带着一种灰色。一天没有见朱小亚,朱小亚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没有了一点活力的女人。朱小亚看到黄倩进来,疲惫而又憔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艰难的笑容。

    黄倩坐在了她的病床边,轻轻地对她说:“小亚,你好点了吗?”

    朱小亚说:“好多了,谢谢你来看我,黄护士!”

    黄倩说:“瞧你,谢什么呀,我又没有帮你什么,况且我们还是朋友呢。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严重了呢?怎么也不给我来个电话?我上班后听说你住院了,心里很难过。”

    朱小亚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黄护士,你告诉我,我会不会死?”

    黄倩说:“别瞎想,你很快会好的。刚才我问过李医生了,他后天就请很多专家来给你会诊。你放心吧,那些人都是权威,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现在,你首要的任务就是要好好休息,把思想放轻松,这样你的病会好得更快的!”

    朱小亚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是,我老觉得有一个人在我耳边说,我就要枯萎了,像玫瑰花那样枯萎了!我很害怕,那个人一直跟着我,我怎么甩都甩不掉,她就像我的血,在我体内的血管里流淌。我没有办法拒绝她,她要带我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她告诉我在这个世界里,人活得身不由己,她要带我到天堂里去。”

    黄倩说:“小亚,你想得太多了。你要鼓起勇气面对生活,没有人会带你走的,也没有什么天堂,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小亚,你什么也不要想,说不定明天早上一醒过来,你就会发现一切都改变了,一切都变得美好了。相信我的话,小亚。我知道,人在病中总会产生各种各样的不良的想象。你要乐观起来,那样你就会积极地对待自己的伤病了!”

    黄倩在安慰朱小亚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她在朱小亚家里听到的女人的哭声。她怀疑朱小亚的伤变得这样恶劣,和那女人的哭声有关,可那女人是谁呢?她找不出答案。

    朱小亚说:“黄护士,你不要安慰我了。我额头上的伤口都爬出虫子了,我觉得自己要腐烂掉了。我知道我的身体在慢慢地腐烂,我无药可救了。黄护士,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黄倩伸出手握住了朱小亚的手,朱小亚的手是一块冰,温暖不了的冰。黄倩的手也被这块冰弄伤了。黄倩没有因为朱小亚的手是块冰而放开她,而是紧紧地握住了,一点也没有放松,“小亚,你额头上的伤口没有流出虫子,那是你的幻觉!你要相信自己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会努力的。对了,明天我还要去赤板医科大学看我叔叔,他是医学界的狂人。我会把他也请来给你治病的!小亚,你一切都很好,只不过是伤口感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朱小亚浑身颤抖了一下。

    她想和黄倩说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黄倩继续安慰了朱小亚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她。她要赶回门诊治疗室去值班。黄倩一回到门诊部,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手捧着一束红玫瑰走了进来。

    他看到了黄倩,走到黄倩面前,问道:“请问有一个叫朱小亚的住在哪个病房?”

    黄倩看他的眼神十分的游离不定,就说:“你是小亚的什么人?”

    那个男子说:“我不是她的什么人,我只是想送一束真实的玫瑰花给她,并且告诉她,这个世界里还是有人真心实意地送花给她的,没有一点不良的目的。”

    黄倩对说好听话的男子表示怀疑,“是吗?看来你是个大情圣喽!”

    男子的脸红了:“我不是什么大情圣,我是个普通的人。”

    黄倩说:“你回去吧,现在不是探视病人的时间。”

    男子无言地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医院。他走时,把那束玫瑰花递给了黄倩,“请你把这束花替我送给朱小亚吧。如果她问起这花是谁送的,请你告诉她,是一个想保护她的人就可以了。另外,你告诉她,让她一定要战胜自己。每个人心中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自己。”

    黄倩拿着那束玫瑰花,看着那个男子走出了医院的大门。男子的背影模糊起来,水雾般消失了。她看了看门诊部在这个夜晚没有什么急诊的病人,就把这束玫瑰花给朱小亚送了过去。朱小亚已经沉睡过去了。她的嘴唇还在蠕动着,好像在说着什么话。她把玫瑰花放在了朱小亚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然后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黄倩重新回到了门诊部。

    她在医生的办公室拿起了一张《赤板晚报》看了起来。翻到第三版“社会新闻”时,她看到了一条新闻:昨天,一外地男子抱着一束玫瑰花横穿马路时被汽车撞死……这条新闻还配了一幅很大的彩色照片。照片上那个死鬼的头脸完好,异常清晰。黄倩突然说:“这个人不就是刚才送玫瑰花来给朱小亚的那个男子吗?”黄倩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过了不一会儿,住院部那边打来电话,让黄倩赶快过去。

    黄倩听说朱小亚出了问题,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朱小亚的病房。她看到朱小亚疯狂地撕扯着那束玫瑰花,玫瑰花花瓣落满了她的病床。她的眼睛放着绿光,脸夸张地扭曲着,喉咙里还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

    15

    天气异常闷热,黄倩下班后没有回家睡觉,她直接打了辆的士朝赤板医学院奔去。这个夏日,早晨的阳光也是那么的强烈。她下车后,就走进了赤板医学院。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一团火苗在炙烤着她。她来到叔叔黄苗子家时,黄苗子已经吃完了早饭,正在书房里翻阅一本厚厚的英文书。黄倩的到来,让黄苗子异常高兴。他放下了书,站起来,笑着拍了拍黄倩的肩膀说:“小倩,你有多长时间没有来看叔叔了?现在长大了,参加工作了,也不理我这个老头子了。你要知道,在我们这个家族里,我可是最疼你的!”

    黄倩娇嗔道:“叔叔,我知道你最疼我,我不是来看你了嘛。人家刚刚下班就赶过来看你,还要我怎么样呀?嘿!”

    黄苗子哈哈一笑,“好了,好了,你能来看我,我就满足了。”

    黄倩说:“我婶婶呢?”

    黄苗子说:“她上班去了!”

    黄倩说:“还是叔叔舒服呀,一放假就轻松了。我要是像你这样就好了,我会出去游山玩水的。待在这个城市里,都快憋死我了。”

    黄苗子说:“小倩,你今天来找我什么事情?”

    黄倩说:“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找你了呀?”

    黄苗子说:“别贫嘴了,我还不知道你呀,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黄倩说:“唉,不和你绕圈子了。我的一个朋友得了一种怪病,想找你帮忙分析分析究竟是怎么回事。”

    黄苗子说:“你说详细点。”

    黄倩说:“我那个朋友在武进路阳光写字楼15楼的地中海广告设计公司上班。一天傍晚,她下班后不小心撞在了一棵树上……额头起了个乌青块,还擦破了点皮……我们都认为这是个小问题,很快就会好的,没想到……现在那个包越来越大,还出现了溃口,溃口上还有白色的黏液流出……她自己还说,伤口里流出了细长的红色的虫子。她十分害怕,觉得自己要腐烂掉了……”

    黄苗子的眼睛里出现了亮光,“小倩,你还记得两年前光华公司自杀的那个叫胡茵的女人吗?她被送到你们医院没有抢救过来死了。”

    黄倩说:“记得,好像当时你还让你的助手取了她的血样做研究用。”

    黄苗子说:“没错,其实我早几年就开始研究这个课题了,那就是‘写字楼综合症’。其实这个命题还不太准确。但是我可以肯定,当时胡茵是死于对工作的焦虑和恐惧。经过多年的研究,我们初步得出了一个结论:现代人紧张的工作所产生的压力是生命最大的杀手。一个人会在长期压抑的工作中产生病变,主要表现在烦躁不安、恐惧、对生活失去信心,在这些东西的深处,埋藏着一种虫子。这种虫子和你朋友说的是一样的。这种虫子我们还没有命名。我们已经知道它潜伏在人体内部,没有发生病变时根本就发现不了它。它要是出现了,就会让人疯狂,然后产生绝望的幻觉,直至死亡。这种坏情绪是会传染的,只要被传染上这种坏情绪,就有可能唤醒那种致命的虫子。我们每个人体内都有那种虫子,但它不出现时根本就看不到它。其实很多在工作中突然倒下的猝死,也和这种可怕的虫子有关。这种虫子是靠人的怒气、悲伤、痛苦等喂养着的。我想问一下,你的朋友在什么地方上班?”

    黄倩说:“就在当时胡茵上班的地方。”

    黄苗子说:“这和我的分析是一样的,其实你的朋友还没有到唤醒那虫子的程度。问题就出现在她那一撞上。你要知道,当时胡茵从楼上跳下来,就落在那棵树上,她的血流在了那棵树上。她的血里有大量的那种虫子,那虫子的卵可以保留数年的时间。也许虫子的卵通过你朋友额头上的破损处进入了她的血液。这些卵会形成虫子,也会唤醒她体内的虫子。于是,她的厄运就来临了……”

    黄倩说:“叔叔,你能够救她吗?”

    黄苗子说:“我只知道有这回事,可现在我对这种虫子一点办法也没有。有时,我自己都害怕,害怕在工作的压力下会产生不良的情绪,把它唤醒。它是体内的魔,它会让你疯狂,让你在绝望中死去……我知道,有一种办法可以抑制这种可怕的虫子,那就是轻松和快乐。可我们现代的人谁能够真正做到轻松和快乐呢?你朋友的病已经太晚了!”

    黄倩说:“叔叔,你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你难道就这样看着我的好朋友死去吗?”

    黄苗子说:“我们的研究还在进行中,能不能成功还是个未知数。要救你朋友,可能很难。不过,我们可以去看看她,看能不能够用一些办法来拯救她的生命。”

    黄倩说:“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救她!我真的不想她死!”

    黄苗子又说:“不过,你的朋友已经十分危险了,她所有的症状都出现了,看来离死亡也就一步之遥了!就不知道她有没有到回光返照期。如果这个时期到了,她就没有救了,因为她在这个时期就真正放松了……”

    黄倩听得毛骨悚然,她对黄苗子说:“叔叔,我们赶快去医院吧!”

    黄倩替朱小亚担心起来。

    他们赶到医院后,发现朱小亚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黄苗子说:“她一定去了她的办公室!”

    黄倩焦虑地问叔叔:“她会怎么样呢?”

    黄苗子摇了摇头:“不知道!”

    黄倩说:“快,去她办公室——”

    他们走出医院大门时碰到了提着鸡汤来看朱小亚的王自亮。黄倩告诉王自亮说朱小亚不见了。王自亮紧张起来,和黄倩他们一起去找朱小亚……

    16

    朱小亚根本就不知道她已经被公司炒了鱿鱼。这天上午她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清醒,她记起了自己做的那个稿。她心想:糟了,那稿的事情不知道会怎么样了,经理和主管都没有打电话给自己,是不是……她决定去办公室看看,顺便和他们请个假。她知道,挨一顿臭骂是少不了的。她没有换衣服,穿着那身病号服,额头上缠着绷带就走出了医院的门。

    阳光灿烂。

    朱小亚感觉今天特别轻松,似乎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了。她扬着头走在街上时,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仁爱医院离她公司并不远,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朱小亚在灿烂的阳光中感觉不到闷热,她觉得心情十分好。她走到那棵梧桐树前的时候,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梧桐树的树干,满脸的微笑,像是在抚摩情人的身体。

    朱小亚进入阳光写字楼时,看到了保安,并且朝他笑了笑。保安没有阻拦她就让她进去了。朱小亚上了电梯,电梯里就她一个人。她朝着电梯的摄像头摆了个自认为很美的造型,还对着摄像头飞了一个吻。

    朱小亚走出电梯门,就看到了正想下电梯的张强。张强和她对视了一眼,就慌乱地避开了她的眼睛。朱小亚微笑着说:“张强,你好!”张强点了点头,“你好!”他有些气喘,好像心里压着一块石头。朱小亚说:“张强,你还喜欢我吗?”张强额头上冒出了汗,他擦了擦,眨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朱小亚。朱小亚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笑出了声,“张强,其实,你喜不喜欢我一点也不重要,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说完,朱小亚就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人见朱小亚走进来,都抬起了头,愣愣地张大嘴巴看着她。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朱小亚这副模样。朱小亚对他们笑笑,说:“大家好!”但没有人回应她,仿佛她是个天外来客,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朱小亚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电脑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张美丽的脸,她朝朱小亚微微点了点头,笑了笑。朱小亚也朝她点了点头,笑了笑。离朱小亚最近的陆雯惊讶地看着朱小亚,她看到了朱小亚的电脑屏幕,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桌面,朱小亚是在和谁笑,对谁点头呢?

    陆雯站了起来,她第一个和朱小亚说话:“小亚姐,你怎么啦?受伤了呀?也不和姐妹们说一声,我们会去看你的!”朱小亚笑着说:“雯子,谢谢你!我没有事的。对了,你那《办公室的故事》还拍吗?”陆雯说:“没有再拍了。经理知道了,很反对。”朱小亚说:“我看很有意思的嘛,为什么不让拍呢?真可惜。不过,你们可以偷偷地拍呀,反正是拍着玩的,管他呢!”陆雯说:“小亚姐说的是。对了,小亚姐,我先出去一下呀,一会儿回来再和你说。”朱小亚说:“你去吧,我也要干活了,那个稿拖到现在,要被骂死的!”

    陆雯出了办公室的门就朝经理办公室走去。

    谁都知道朱小亚已经被解雇了,但是谁都没有和她说,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经理和部门主管走了进来,他们站在了朱小亚面前,阴沉着脸。

    经理对主管说:“你和她说吧!”

    部门主管看了看经理,又看了看朱小亚,不知道说什么好。

    朱小亚抬起头对他们说:“对不起,我真的病了。影响了工作我十分内疚,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

    经理用手捅了捅主管,示意他赶快说。

    主管满头大汗,他实在是说不出口,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他其实也不希望朱小亚离开。

    经理心里骂了一声:“妈的,你就知道当好人!”

    经理开了口:“朱小亚,你不用做了,收拾东西走吧!公司已经决定解雇你了!我们公司是有制度的,你不按公司的制度做,就得走人!没有任何理由!”

    朱小亚看着经理,愣愣地看着经理。她的眼睛里发出绿色的光,脸上的微笑仿佛凝固了。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每一个鲜嫩的女人,最终会在办公室里因为繁重的工作变成一朵枯萎的花!”

    ……

    黄倩和黄苗子以及王自亮走到阳光写字楼楼下时,他们看到15楼的一个窗口有一个人在看着他们。黄苗子悲哀地说了声:“晚了——”黄倩听到黄苗子的话后,就朝着那个窗口里的朱小亚大声说:“小亚——你别想不开呀!快下来——”王自亮也大声喊:“小亚,你别跳呀——我是爱你的——你下来——我们马上去复婚——”

    那个保安也出来了。他对他们说:“你们在喊什么呀,她在窗户里,不可能跳楼的!不要喊了,影响人家工作!”

    黄倩冲他喊了一声:“滚开,你懂个屁!”

    黄倩的话音刚落,朱小亚就从那个窗口一头栽了下来,犹如一只折断翅膀的大鸟,落在了那棵梧桐树上,然后弹到地上。朱小亚落地的声音十分沉闷。血从树上流淌下来。朱小亚的头边,鲜血也在地上漫开了。朱小亚的头有点变形,但是她的脸上似乎还挂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