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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心理疗愈师

    莫离一路上夹紧双臂,牢牢护着自己的肚子,快步行径,生怕夜里突如其来的任何危险会伤及到她的孩子。

    气喘吁吁地奔到公寓门口,正准备掏出钥匙,门竟自动打开了,张菁和袁洁宁从门缝里探出两个脑袋,眼巴巴地盯着莫离看。

    “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说着张菁打开门,牵起莫离的手拉她进屋。

    “没事呢,走地比较急,小家伙可能不太适应。这会儿都还没休息,在里面钻来钻去。”莫离说着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缓自己的呼吸。

    “不会是动了胎气吧?孕妇是不能这么晚了还跑出去的。你赶快把那胎心仪拿来听听。”张菁说着自己跑到莫离房里去寻胎心仪去了。

    洁宁则扶着莫离坐在沙发的贵妃椅上,让她靠着,把双脚放松了。

    “莫离,是不是感觉心跳有些快?有点心慌?”

    “嗯,是有点,有点心绪不宁的。”

    “应该是刚才情绪激动造成的,要不我扶你去房里躺着,听下胎心。对了,我那里有熏香,孕妇可以用的,能帮你睡个好觉。”

    在洁宁的建议下,莫离听到了孩子强有力的小火车声,然后点了一块熏香,换上睡衣靠在床上。洁宁冲了一杯热腾腾的牛奶递给她。

    “你的事,菁菁都跟我说了。我想我们是姐妹,你也不会介意哦?”

    “没事的,真的。”莫离抿了一口牛奶。

    “不管怎么样,你当下最重要的都是照顾好自己和宝宝。怀孕期间,妈妈的情绪很重要,我在美国时就见过很多单亲妈妈们,她们从不提孩子的父亲,只是尽全力让自己过地充实而快乐。”

    “很多人要不停地工作才能赚足够的钱养活孩子,可只要她们回家都会满面笑容。生活的苦难在她们眼里似乎就是一些玩笑,即便她们需要花很多精力和时间去应对这些玩笑,可她们总能把自己和孩子照顾地很好。我知道,你也会是这样的母亲。”

    “是吗?你觉得我可以吗?”莫离激动地直立起上身,双手紧紧握住牛奶杯。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信任她,身为一个母亲,她感到一股热血在身体里窜动,也感受到这杯牛奶带给她从内而外的温暖。

    “当然啦,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非常棒的母亲。你会成为孩子的骄傲。”

    洁宁肯定的语气让莫离不禁热泪盈眶,在昏黄的灯光下,她认真端详着洁宁天使般的面庞,她由衷地感谢这个女孩。

    在她的人生一片漆黑的时候,上天待她不薄。先是给了她一个新生的希望,再又让她结识了窝心的姐妹。

    是啊,谁的人生能一帆风顺呢?我能在绝境中有知己相救、相托,这是多大的福分。

    袁洁宁在门口用唇语跟莫离道了晚安,刚拉了客厅的灯走进卧室就被张菁一把拽住胳膊拉到床边坐下。

    这间小公寓因为她的到来,热闹了,也拥挤了。考虑到莫离有孕在身,张菁不得不提出和袁洁宁挤一个屋。这看似无奈的选择之下,其实却隐藏了另一层不为人知的原因。

    而此刻,张菁实在是憋不住了。

    好不客气地冲着袁洁宁道“你究竟是谁?想要干什么?今天你要是不说,我绝不放心让你继续留在这!万一你是那狐媚子安排来害莫离和她的孩子的,我这一辈子都对不起莫离!”

    面对焦急窘迫的张菁,袁洁宁倒是显得异常冷静,她放松了背脊让它自然完全地驮着,头也不抬,只是撅了撅小嘴回道“我知道你担心你的好闺蜜,可是你既然选择了相信我,就应该坚持下去。这对你,对我,对莫离都是最好的选择。”

    张菁见她分寸不乱,横竖又没有办法,脚一跺,一屁股坐在床边双手抱头一顿乱挠,一边挠一边央求道“大姐,我求你了!你就别什么职业操守,不职业操守的了。你告诉我是谁雇了你来,你究竟是不是来医治莫离的?打算怎么做?否则我如何能安心?”

    袁洁宁深知自己的说辞确实毫无征服力,可干他们这行的就是这样,开展治疗必须是完全保密的。

    事先约定的种种必须严格执行,这既是职业操守,也是在这个行业混下去的命门。

    她不会为任何人破例,更何况她还是国际心理协会最年轻有为的导师研究员。可面对重情重义的张菁,她的同理心并未泯灭。

    她伸出左手耷拉在张菁背上,轻声道“张菁,我知道你和莫离的关系,也体谅你的处境和心情。可是做心理咨询有严格的行规,我不能告诉你是谁雇了我来给莫离做心理疗愈。”

    “但我能以我的人格发誓,这个人绝无害她害你之心。莫离的情况我从联系到你那天就和你核对过了。她母亲早亡,父亲婚外情再娶以及她被迫依赖父亲成长,这些经历在她的内心都烙下了不为人知的伤。”

    “要知道这些经历对于她自己婚姻家庭的塑造,亲密关系的建立都有严重影响。我以前就接触过一些这样类似的案例,有的患者甚至患上了精神分裂,拥有多重人格,区分不了现实和虚幻,进而产生幻听幻视。”

    “在中国,有很多严重的心理疾病患者从不认为自己有心理疾病,更谈不上去看心理医生。事实上,他们却长期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人们都知道身体不舒服了要去看医生,却少有人意识到心理不舒服了要去看心理医生。莫离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就会直接影响到下一代,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当然,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疾病,就如同没有一个完全健康的身体。可病情有轻微和严重的区别,也有急性和慢性的区别。加上每个个体的差异,有的人抵抗力差一些,所以就有了我们的存在。”

    “委托人给的信息都是比较老旧的了,要开展疗愈得捕获更多近期的资料。以你表妹的方式出现是让她放松警惕,是配合疗愈的最好方式。如果你想你的朋友过地好,就请你务必配合我,相信我。”

    袁洁宁的一番话让张菁彻底无言以对了,她想起那天夜里接到的一个陌生来电,对面传来的正是袁洁宁那轻柔、稳健又温润的嗓音。

    自我介绍是斯坦福大学的博士生导师,国际心理协会的副会长,受到委托需要对她的好友莫离开展心理疗愈。

    这段极其荒唐的说辞竟真就鬼使神差地说服了张菁,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初为何会同意袁洁宁的要求,恐怕还是这么多年里,莫离时不时歇斯底里地大哭,偶尔悲愤地自残,冷笑着说要杀了莫国成。

    这样的记忆画面让她不寒而栗。

    原本她从未想过要给她寻一个心理医生,没想到袁洁宁却自天而降,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和她一样明白莫离的悲情人生?还有人比她更想救她于水火之中?

    让张菁最终点头默许这个疗愈方案的还有一直困惑她的一件事,即莫离毫不犹豫地抛弃忠心无二的易丰选择了龙翼。

    可眼下的事实显然她得为之买单了。易丰越是拒绝张菁,拒绝除莫离以外的其他女性,她就越内心不平。

    她并不恨易丰,也不恨莫离,她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滑稽。这位在她看来脑子进水了的闺蜜指不定真有问题,需要治疗一番。

    寂静的夜,整个城的节奏开始慢下来,像是在缓缓入睡,又似乎在等待着下一秒的狂欢,毕竟这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这份短暂的宁静投射在这间平凡的公寓,倒影在莫离小小的卧室里,幻化成一丝沁人心脾的香气钻进她的鼻孔里,伴她沉沉睡去。

    对于幸福的人而言,生活本身就是最好的享受,然而对于那些不够幸运的人来说,梦境则是一份难得的恩赐。

    显然,此时的莫离属于后者。她被一只厚重的手猛推了一把,整个人毫无阻力一般往下坠,随着“扑通”一声巨响,她直接落到了一个深潭的底部,冰冷的潭水先是如绣花针扎一样刺着她的每一寸皮肤。

    紧接着那无孔不入的水精灵就开始袭入她肌肤的每一个毛孔,顷刻间就冻地她感受不到四肢。

    她发不出声音,就快无法呼吸,鼻腔里那所剩无几的氧气就快耗尽了。

    她只能奋力睁大眼睛观察着周边的一切,可这一片一片的青梅色,像是釉瓷光滑的面,又像是青衣的水袖,茫茫一片,无穷无尽。

    当她终于憋不住鼻腔里最后一口气时,奋力挣脱生命最原始的束缚,瞳孔扩大到极限的那一秒,她竟出现在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是一个恍惚的世界,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像是隔了好厚一层玻璃。

    隐隐约约她听到有清脆悦耳的风铃声,看到远处像是山坡的地方一个恍惚的白色背影伫立在高高的长亭中,几乎要嵌入那散漫的云雾间,空气里弥漫着茉莉的香气。

    就在她无法转身的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等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生生世世……”她极力扭转脖子却动弹不得,焦躁不已又无助恐惧时。

    忽然眼前的玻璃消失了,黑夜吞噬了整个空间,托出了外婆满是丘壑的脸,她依然那么慈爱,那么安详。

    她轻轻地抚摸着莫离的头说“可怜的孩子,别担心,去找再生花,去找它,它在等你,等着你呢。”

    依偎在外婆怀里的莫离不禁泪流满面,这般柔软、温暖的怀抱完全接纳了满身伤痕的弱女子。

    莫离太渴望这样这般真诚、耐心的双臂,她几乎欣慰地抽泣起来。

    意识恢复时,左手耷拉着的枕头一侧已经湿了,她自然而然地抹了抹眼角的泪痕,伸手触了下手机的屏,已是凌晨一点。

    她坐起来,用枕头垫在背后,端起书桌上的水杯大口吞了几口液体,这才感觉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搁了水杯,扶着书桌缓缓平躺下来,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皮,没有任何回应。想着拍拍它,让他和自己互动下也好,可转念一想小家伙肯定睡地香,又不忍吵醒他,犹豫了两次还是作罢。

    早就听人说孕妇多梦,看来是真的。现在宝宝近5个月了,也有了基本的人形,应该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情。莫离想起洁宁的话,还是暗暗给自己打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

    这一笑又让她想起那个温柔的怀抱了,她亲爱的外婆,还有她在梦里相托的那些话。

    于是她赶忙下床,穿了拖鞋,翻出了压在箱底的那个盒子,在昏暗的台灯下缓缓打开来看。

    这已经枯萎地只剩薄如蝉翼的七色花瓣,难道就是外婆说的再生花?

    这朵花俨然已经成了标本,但是七色的印记倒是能辨地很清晰,想必盛开时一定特别地美。

    想到这里莫离忍不住掏出手机开始搜索七色花,怪就怪在“度娘”、“谷歌”上都找不到关于这种花的任何源头信息。

    难道这花瓣是人工染上去的颜色?难道说这朵花是一朵人造花?

    她再次拿起那晶莹剔透的花瓣看了又看,这明明是花的根茎和丝线啊,人造的花能达到这样的工艺?

    如果是,那又是谁创造的它呢?为什么要取名叫再生花?难道说这朵花吃下去可以死而复生?长生不老?

    不不不,如果是,外婆不早就吃了吗?

    既然外婆叫我珍藏这朵花,一定是宝贝级的东西,可怎么看都不像值钱的样子啊!

    会不会这是个古董什么的?这样的思考显然是没有答案的。

    一个狭小的紫檀盒子里除了这缺失了花蕊和花茎的七色花瓣别无其他,可由那个梦牵引而出的联想和疑问萦绕着莫离,她整个脑子都是问号,一个接一个的问号,就在这自问自答中又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而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早已不见了熟悉的小屋的一切。她已置身于一个全新的世界,拥有着和莫离一样清秀的面庞,只是脑子里却开启了一套全新的程序。

    虽是同人、同心,记忆却毫无瓜葛。说白了就是一个人两条命,两段人生路。在这里,在鄌国,她的身份是桃平县县令林进书的次女林冉。

    ------题外话------

    在心理疗愈的过程中,心理咨询师与来访者之间信任的建立尤为重要。很多防御性强的来访者因为无法放下心中的芥蒂,以至于心理咨询师很难进入其潜意识,找到疾病的根源。这也是为什么袁洁宁苦心更改身份,以最自然的方式靠近莫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