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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移位的人生

    林书进桃平县人,自幼家贫,爱读书识字。碍于家里条件有限,成年后随母亲辗转到外地讨生活,得以机会学习进步。

    于是刻苦研读,终在鄌国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中中了举人,谋了县令一职就任于桃平县。

    这对于寒门出生的林书进来说已是莫大的福分,他很满足于朝廷给的俸禄。虽然谈不上荣华富贵,可也能保一家生活无忧。

    对他来说,能赡养老母、善待妻儿就完成了一个男人成家立业的本职。为了报恩,他果真做到了“永保赤子之心”,尽忠于朝廷,忠诚于王上。

    讲究公平、注重廉洁、刚正不阿的林书进在桃平县是出了名的大清官,他除了为官有气节、有风骨,在家风家教上也是极其注重礼仪。

    这和他年幼丧父有关,自小跟着母亲颠沛流离让他感到家庭对一个人成长的重要性,他的骨子里很是渴望一个完满、幸福的家庭。

    也许正是因为成长过程中因为父亲的缺失受过很多欺负和委屈,童年里很多刻骨铭心的记忆都让他情不自禁想要多给孩子们一些爱。

    相比于其他官宦家庭的父亲,林书进在子女和妻子面前显得尤为慈爱,对他们也是格外爱惜。

    他很珍视自己的家庭,也感激自己的妻子能于贫贱时托付终身、持家有道、不离不弃,虽并非什么名门闺秀,却也是勤劳善良、识得大体的女子,还为他生育了三个子女。

    老大是儿子,取名为林循,求的是他能循规蹈矩,本分为人;老二、老三都是闺女,分别取名为林冉和林礼。

    林夫人正巧在枫叶红遍之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看见漫山遍野的火红色,林书进不禁感慨“漫山红遍,层林尽染,美不可言。”因而将其大女儿取名为林冉。

    小女取名林礼则是希望小女儿能懂得礼数,不因自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而恃宠而骄。

    或许是年幼时在外漂泊见了不少张扬跋扈的官宦子弟,极度厌恶他们被宠地不知天高地厚的丑陋嘴脸,林书进尤为注重教授孩子们礼仪。

    在他眼里,一个不懂礼仪的人是大大要不得的。礼仪是人类社会和谐共生的基础,也是一个人在这世间安身立命的根本。

    除此之外,他同样看中劳动。他的母亲独自抚养其成人,吃了一般女子未曾尝过的苦。

    在那些最艰难的岁月里,母亲从早忙到晚,不停歇的脚步,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滚下,却从未抱怨过半句。

    她似乎总能在劳动中找到快乐,时而哼着小曲,时而呵呵浅笑。

    林书进喜欢看母亲劳动,也喜欢和母亲一起劳动,他们总是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干了很多活儿。

    夕阳西下时,整理一天的劳动成果,有时候是满满几捆柴火,够烧上十天半个月了。有时候是大筐大筐的野菜,够吃上好些时日。

    这些显而易见的劳动果实让他们母子特别知足,以至于在灾荒那些年,他们凭借着自己勤劳的双手总能找到些填肚子的东西,也因此得以保全性命。

    林书进认为一个人光是读书是不够的,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感知生活的不易和真实,劳动就是最好的途径。

    即便现在已是朝廷命官的他,家里的用人却少的可怜。除了母亲尚在时陪护的丫鬟,孩子们还小时请过的乳娘,再就是看护妻子和两个女儿的一个丫头。

    这就意味着家里所有的活儿,洗衣打扫、买菜做饭样样都是家里几口人的活儿,每个家庭成员都有责任和义务为分担家里的事务。

    甚至于他还在院子里种了蔬菜水果、植被花草,在城郊的田里种了些稻谷麦子,这些也是一家人日常生活中的劳动职责。

    正是因为三个孩子从小就跟着林书进夫妇干活,相比于县里其他老百姓,他们未有一丝优越感和特殊感,相反长期的劳动让他们和老百姓打成一片。

    开始民众以为林书进是为了获得大家好感才故意为之,想必也坚持不了多久。

    可日子长了,发现他不仅自己脱了官袍和妻子一起下地干活,后面有了儿女,也一样带去田里耕作、河边洗衣,大家伙儿便开始纳闷县官老爷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吃苦找事做?

    可当他们发现林书进节俭如此的生活背后,却把大量的财物用来资助县里贫困家庭、修路搭桥、翻修学堂时,他们不由得对这个高高坐在公堂上的老爷刮目相看,相信他一心为民的初心,对他是极为爱戴和拥护。

    整个桃平县的人说起林书进都是交口称赞,视之为再生父母。这种兵荒马乱的年头,能有个体贴老百姓,帮助老百姓的父母官太不容易。

    所以只要是林老爷家里有什么事,大家也都是争先恐后去帮忙,对林循、林冉、林礼几个也是极为照顾。

    在林书进的三个孩子中,林冉几乎完全继承了父亲的秉性,酷爱学习、性情恬静、贤良淑德,她不仅爱劳动、懂礼数,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女工厨艺也是相当了得,深得林书进的喜爱。

    桃平县的男子都以能娶到林冉这般的女子为目标,而他们口中津津乐道的“美娇娘”不是别人,正是林书进的千金,林冉。

    关于“美娇娘”这个名号,有人可是为此吃了大亏,整个桃平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当人们谈论起这件事都不禁为这位“美娇娘”竖起大拇指,对她赞不绝口。

    这还要从桃平县最富有的商人刘奎龙说起,刘奎龙年轻时只是一个当铺的伙计,凭借着逢迎拍马的本事俘获了当铺当家的心,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刘奎龙。

    成家立业后的刘奎龙仗着夫人家的家底,便开始外出做生意。虽说刘奎龙大本事没多少,可嘴上功夫了得,察言观色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再加上岳父大人生意场上这么多年积累的人脉,迅速就在江下地区站稳脚跟。

    除了在各地开了“福贵当”的同字号当铺数家,同时还经营起茶叶、丝绸、纺织等产业。

    在外数年打拼积累了巨额财富的刘奎龙本打算五十岁时就衣锦还乡,在桃平县建一些祠堂、牌坊、水井等工程,全都打碑刻字写上自己的名字,也好让父老乡亲感恩他的大恩大德。

    这本来也是好事一桩,可偏偏刘奎龙有两个不争气的儿子。趁着父亲在外面开拓疆土时,为了证明自己虎父无犬子,便拿着家里的钱在桃平县先是大肆建妓院、酒楼、客栈。

    为了做成当地最大的产业就独霸市场,以不正当竞争的手段进行垄断,一时间让桃平县很多经营了几十年的酒楼和客栈纷纷倒闭,很多人失业,民怨四起。

    于是很多老板们自发组成商会,牵头去衙门击鼓告发刘兴旺和刘兴富兄弟扰乱市场,破坏民生。

    林书进查明实情后就直接启动了政府管理模式,把“有形的手”伸了过去,查封了刘氏兄弟全部不合规产业,这才让桃平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老百姓又能安居乐业了。

    可刘氏兄弟却损失严重,又不敢告诉父亲实情,只能天天出入赌场、妓院花银子度日。

    三个月后收到在朗元拜师,学成即将归来的三儿子——刘兴文的家信,刘奎龙这才决定暂时放下江下各大铺子的事,赶回桃平一家团聚。

    说来刘奎龙最看中的正是自己最小的儿子,刘兴文。

    他深知从商再有钱,官场没有半个人,一样没地位,哪怕是见个七品芝麻官也要求爹爹告奶奶,尊严这辈子都别想。

    自己披星戴月找的血汗钱还得舔着脸塞到那些官老爷手里,别人心情好的时候把你当狗逗逗,不高兴时连狗都不是。其狼狈和低贱,刘奎龙是断然不想自己的下一辈去体会的。

    因此,在综合审视三个儿子后,他决定把老三送去鄌国的都城朗元,请最好的先生从小培养,读书识字、学文学艺。

    刘兴文这一出去就是十多年,归来时已是翩翩少年的模样。虽说刘兴文是书塾里泡出来的知识分子,可血脉里依然流着商人的血,在他眼里大哥二哥长年陪伴在父亲身边,而自己又是家里的老小,地位自然不如他们。

    况且最要命的是他还并非刘奎龙的正妻汪氏所生,是刘奎龙在外面做生意摘来的野花诞下的孩子。所以把刘兴文母子送去朗元也是刘奎龙的一份苦心,如若是留在桃平定然要受苦。

    刘兴文这次回来说来还是为了病榻上的母亲,他的生母徐氏以前不过是个卖艺的歌女,讨生活时就异常辛苦染上了肺病。

    这些年在朗元生活虽衣食无忧,可凄楚无依,郁郁寡欢,肺病越发严重,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了。

    看了很多大夫也是于事无补,徐氏担心自己如若两脚一蹬不在了,儿子会被挤出刘家。于是让刘兴文不要再学什么之乎者也了,赶紧回桃平争夺一些家产,也好为她在刘氏宗祠占一块牌,有个名分。

    刘兴文是个孝子,又自幼和母亲相依为命,自然是言听计从。

    此次回来,正是听说了大哥、二哥在桃平的胡作非为,想要趁机扭转乾坤好让父亲刮目相看,也好迎自己的母亲回去。

    一路上他逢人就打听大哥、二哥当前的情况,桃平县的父母官以及商业现状。当他得知是林进书一声令下把大哥、二哥的产业夷为平地时,他感到酸爽无限,心里对这位隔空助力的官老爷心生感激。

    如果不是林书进,他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回到刘家。这次如果事成,一定要登门拜访,好好感谢感谢这位青天大老爷。

    赶了十天半个月的路,眼看就要进城了。对于这久违的故乡,刘兴文心里五味杂陈,想立马就跑进城去逛遍每一个街头巷尾,事实上又担心恍如隔世的记忆容不下他这流浪异乡的人。

    正当看到城门口上有个茶馆,便提议让书童王蛮子去点一壶茶,一些点心歇歇脚。

    “哎呀,我跟你们说啊,昨天我在东市上看到‘美娇娘’拉!那小妮子俊俏的模样真的是看的我差点都撞到李老铁的面摊上了,哈哈哈。”

    “你就吹吧你,‘美娇娘’怎么会去东市呢?她压根就不爱逛街,那次我去庙里给我儿子求平安的时见她两姊妹和她哥哥也在烧香,你们猜猜她求的是什么?”

    “是什么?是什么?”

    “说说看,不会是嫁个好郎君吧?”

    “哈哈哈哈,真他妈有你的,她还会愁没人嫁吗?”

    “也是,也是,仙女一样的姑娘,仙女一样的姑娘。”

    “人家求的是桃平县家家富足、人人安康。”

    “哇塞,简直是活菩萨转世啊!”

    “就是,就是,不仅人漂亮,心肠还好的很呢!我家那口子腿脚不方便,常常是‘美娇娘’帮她提篮子送到家里,我都遇见过好几次。”

    “可不是吗,这女子谁娶了谁家是祖上积了德,肯定要大富大贵的。”

    隔壁桌这番热烈的讨论,听得刘兴文是热血沸腾,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女子?

    他在朗元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私塾里度过,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

    无论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还是烟花女子他都见过不少。貌美肤白的、谈吐得体的、诗情画意的也是有的,可要说“仙女”他确实还未见着过,今儿还在桃平县出现了。若是不问不看,岂是铮铮男子?

    “各位兄弟,在下初到此地,刚刚听闻大伙儿说的热闹,也想长长见识。可否告知如何才能见到你们口中的那位‘美娇娘’啊?”

    刘兴文直接走到了那四个人凑在一起的桌边,恭敬地行了个礼,轻言细语地打探道。

    “这窈窕淑女果然是君子好逑啊,哈哈哈,我们‘美娇娘’看来又要多一位追求者了。”

    “是啊,我们桃平县又多一位竞争者了。”

    “呵呵,各位兄弟,在下只是好奇,从未见过仙女一般的女子,想要一睹芳容,望各位成全。”说罢刘兴文又再行了个礼。众人见他也非浪荡子弟,是个读书人模样,说话也客气,便回了他一句。

    “想看‘美娇娘’就去县老爷家门口蹲着,兴许运气好能遇到。”

    “哦?这位‘美娇娘’是林老爷家的女眷?”刘兴文不曾想这事又和林书进沾上了关系。

    “不是别人,正是林老爷的千金。你呀,就别打主意了,这桃平县最有钱的刘老爷的两个儿子都没戏,还别说你了。”

    “说什么呢?尽是胡说八道。‘美娇娘’我是最清楚的,她半点不嫌贫爱富,只是能配得上这样好的姑娘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这下好,听到两个哥哥都搞不定的女人,刘兴文更是有兴趣。更何况她还是林书进的女儿,如果能娶到她,别说是打败大哥二哥了,整个家业都得到他手上。

    “美娇娘”啊“美娇娘”,我可是都城来的贵公子,不是那些不懂世事的山野匹夫,等着看我刘兴文如何将你拿下吧!

    刘兴文回到刘府的当天,刘奎龙还在路上。面对汪氏母子的不待见,刘兴文并不感伤,相反这更加激发了他要一举拿下“美娇娘”的心。

    今天你们不待见我,来日求我怕是没有门路啊!只要我拿下了林老爷的千金,父亲一定会对我刮目相待,到时候整个桃平县都会羡慕不已,整个刘家还不是囊中取物?

    想到这里,刘兴文整个夜里都兴奋地合不拢嘴,他赶紧让王蛮子连夜去整理第二日去县老爷家拜访的礼物,东西当然要高端大气上档次,但又且忌浮夸和显摆。

    林书进是学问人,品味自然不俗,拿些上好的茶叶和瓷器作为首次拜访的礼品应该是稳妥的。刘兴文又担心自己的穿着不够体面,让王蛮子特意买了一整套新行头,为的就是能博个好印象。

    这话说来,刘兴文也算是一表人才,和他那两个肥头大耳的哥哥截然不同,在朗元求学的十多年里除了花精力求学问,在强身健体上他也丝毫没有怠慢。

    他总想着有朝一日要继承父亲的衣钵,没有好的体魄是万万不能的,因此在饮食和锻炼上是格外重视,打得一手好拳法,武艺虽算不上高手,要护住一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接近八尺(185米)的个头,白皙的皮肤,挺拔的鼻梁,两片薄唇,笑起来还有半个梨涡。虽是一双单眼皮,可却炯炯有神,时而含笑,电力十足。占有这副好皮囊,能不对自己有信心吗?

    隔日晨时,刘兴文就已准备妥当,迈着轻盈的步伐前往县官老爷的府邸了。王蛮子一路跟随左右,看着公子神清气爽,也倍感佳气十足。

    跟着公子这么些年了,如此劳师动众地行事除了拜师这还是第一次,王蛮子在心里暗暗地祈祷,但愿公子能马到成功。

    这愿还没许完,就已经到了林府大门口了。

    奇怪的是这门却是半掩着的,王蛮子上前敲门许久也未见有人应答。

    刘兴文按捺不住性子,自己主动上前边询问着边推开了门,这才发现府邸里冷清的很,连半个人影也没看见。不过果树倒是种了挺多。眼下时节正是秋初,红红的石榴挂满了枝头,格外惹人爱。

    “公子,公子,你看,这石榴多大个啊!真好看!”

    自幼长在乡野的王蛮子最好这口。刘兴文却最厌恶他不分场合地显露自己的身份,显得他对下人的管束不周。赶紧一把将王蛮子拉到身后。

    “蛮子,懂点规矩,这是县老爷家,不是菜市场!”

    “县老爷家不种什么菊花啊、海棠啊,倒是种的这一院子的石榴啊、梨树啊,我估计里面说不准还有南瓜呢!哈哈,公子,要不我给你去探探路去?”

    王蛮子的兴奋劲儿还真被提起来了,不顾刘兴文的安排,就快步往里跑,这对于他来说确实太新鲜了。

    一个朝廷命官的家里不但看不到一个下人,还没有观赏性的盆栽,这好吃的果树却是一大堆,这怕整个鄌国上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刘兴文也纳闷,只是他得顾及身份,看到王蛮子莽撞冒失,心里虽担忧,但也有那么一丝想让他打前阵的念头。

    就在他一边责备蛮子一边快步跟随入院的时候,他俨然只见前方十步以外一块二三十平左右的菜园里,一个身着青布麻衣的女子正弓着腰背对着他们在给一行一行的辣椒浇水施肥。

    “公子,终于见到人了!”王蛮子立在九步开外,没再继续往前。

    刘兴文没接话,眼睛全在这个女子身上,他仔细观察了这个背影,粗布衣裳却伸手灵活,个头不高、年纪不大,应该是贵府的下人,肯定没错了。

    “在下刘府三公子特来贵府拜访县官老爷,烦劳这位通报一声。”

    刘兴文恭敬地立在原地,清清了嗓子,温文有礼地说道。

    他的骨子里其实并不待见这样的下人,粗鄙无知、贫贱窘迫,除了惹麻烦,就是卖力气,所谓的劳苦大众就是如此,就是要被读书人统治的对象。

    就是这个社会的底层,而任何一个社会都需要金字塔一样的底层,因此也没有什么可怜惜的。

    只是现在在林府,他的客气无非是想彰显他的君子之风,待人和善,好给林老爷和“美娇娘”一个光环感应。

    不料他如此谦恭的态度,那女子却半分未为所动,不仅没急着接话,连身都懒得转过来,继续专心施肥。

    这显然惹怒了刘兴文,“贱婢”两个字怕是已经到喉头打转了,这才听到不远处漫不经心地飘来一句。

    “老爷不在,请回吧!”

    “喂!我说你这是什么态度?连通报都不通报就让我们回去?你不过是一个下人,好好睁大你的眼看看清这可是桃平县首富的公子,怎么回话的你?”

    王蛮子的确怒不可言,可当他说出桃平县首富这几个字以后瞬间觉得自己高大了至少二十倍不等,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不长眼的丫头踩地粉碎。

    话说回到桃平可真好,再不用像在朗元一样灰头土脸地做个门徒,刘府的分量足够让他一个书童都感到无上荣耀。

    刘兴文虽不语,肚子里却显然憋了不少气,想着一个丫鬟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以后要如何在桃平县立足?

    女子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水壶,蹲着身子转过半张裹着青灰色三角头巾的脸,盯着刘兴文主仆打量了一番,淡淡地回了句“林老爷已经去衙门了,你们有冤、有怨、有泪、有故事的都可以上那说,莫把好演技都浪费在这里了。”

    王蛮子听罢左脚已经迈了出去,俨然一副伸手打人的架势,却一把被刘兴文拉回来。

    “既然林老爷不在,我们就不继续叨扰了。还劳烦把我们带来的一些小礼品收下,转告林老爷,刘府三公子改天再来拜会。”刘兴文压住肚里的一团火,来了个君子式的圆满收场。

    可这女子却不答应了,水壶一扔,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说道“林老爷不收针线这是桃平县家喻户晓的事,你们这是何意啊?刘老爷膝下仅二子是人尽皆知的事,这种提脑袋充数的活儿你们得拿多少好处啊!难不成刘老爷赶时髦又认了个干儿子?”

    “你个小丫头片子,牙尖嘴利的,管闲事还不带吐骨头的了?我我我我。”

    王蛮子遇事总是异常激动,而他每次的激动大多也带些表演成分。他太懂刘兴文的心思了,他得把主子心里那些想说却不能说、不好说的话都吐出来,主子才能看到他的忠心。

    “呵呵,妇道人家不懂世事很是正常,不打紧、不打紧。我因为常年生活在朗元,刚返回桃平时日不长,大家不认识我正常的很。既今日林老爷不在,礼品也不收,在下冒昧敢问一句,‘美娇娘’可在府邸?”

    刘兴文话一出就已经有些后悔,哪有拜访主人又惦记别人闺女的做法。

    可他确是求妻心切,遇到这样一个刁蛮随意的下人,更是放松了脑子里那根弦,自然便脱口而出了。

    女子听罢,先是皱了皱眉头,眯了眯眼,接着叹了口气,一边转回身准备继续忙农活,一边回复道“小姐外出已有几日了,明朝申时才会回来。”

    “多谢告知,那我便明日再来拜访,告辞!”

    刘兴文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本以为自己的失礼会被这泼辣的娘们怼回去,以仁义礼智信之类的大道之言羞辱一番。

    想不到她非但没有辱骂,反而透露了“美娇娘”的回府信息,这可真是交了好运。我得赶紧赶回去好好准备一番,争取明天能来个一见钟情、两情相悦那就皆大欢喜了。

    想到这里,刘兴文倍感脚下生风、步伐轻盈、如踩云端,不禁哼唱起小曲来,王蛮子紧跟其后,也随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