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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笑烟见薛怀瑞明着委屈实际无赖,不由得无奈叹了一声:“行,那我就说话,不动手。够了,刷多了。然后朝上面贴布。”

    刷了糨子,贴布,刷了糨子,再贴布,千层底就是这么一层一层的贴出来的。看起来简单,其实也有功夫在里边。做得好了,鞋底又厚又软,踩在脚下别提多舒服。做的不好,踩在脚下疙疙瘩瘩,跟上刑一样,甚至可能穿着没几天,鞋底就开裂了。

    薛怀瑞显然对于做鞋底没啥天分,明明全神贯注,仔仔细细的做了。可是贴到第三层的时候,这布就开始扭在一起,打结了。

    发现自己真是无法挽回劣势了,他也不硬撑着糟蹋东西,很果断的求助:“笑烟,帮帮忙。”

    “现在还说‘不就是刷糨子吗’?”

    “不说了。”薛怀瑞老老实实低头认错。

    吴笑烟那双看起来并不细腻的手,却灵巧得很,三两下就将布料重新摊平。

    “笑烟,咱俩换换就好了。”

    “换?怎么换?”

    “你做男,我做女,那我享福就好了。”

    “去!说什么胡话呢。”吴笑烟瞪他,“更何况,你要真是女,那我可怎么娶得了国公府的嫡长小姐?”

    话说出口,吴笑烟就有点后悔了,总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一样。

    果然,薛怀瑞那双本来就熠熠生辉的眸子,越发的亮了。亮得仿佛有了温度,灼烧得吴笑烟面颊发热。

    “对呀,笑烟。若我是女,你是男,你也会想方设法的娶我的。”薛怀瑞笑着,那脸上的幸福,醒目到如有实质。

    吴笑烟在不安,薛怀瑞实际却比她的不安只多不少,毕竟是他靠着身份,娶了吴笑烟。事先根本没问过吴笑烟愿不愿意给他做个妾。事后看起来,吴笑烟显然是不愿意的。

    寻常女子都知道宁做穷人妻,莫做富人妾。更何况是他的笑烟?尤其,笑烟是对他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的。

    但是,吴笑烟的这句话,却是终于给他安了心了。

    “别看我,看鞋底,继续啊。”

    “好!”

    吴笑烟转移话题,薛怀瑞也不逼迫她,安安心心的转过头去继续干活。

    看着薛怀瑞,吴笑烟也忍不住咀嚼刚才自己的那番话。

    是一时戏言,却也是肺腑之言,若薛怀瑞是个女子,她会舍得自己护着的姑娘随便嫁与了外人吗?那真是必然是拼了命的挣出一份前程,也要好好的用自己的双手亲自呵护。

    原来她虽然是略微放开了心思,但毕竟感情不同。到了今日,她对薛怀瑞的心,才终于是从根本上开始发生了改变。

    薛怀瑞和吴笑烟,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这才终于是把布粘好了。

    自然没有千层底那千层的程度,最多也就是十多层。吴笑烟用个板子把他们粘好的布压得更紧实服帖些,便要拿出去晒。

    “怎么这么薄?”

    “这些剪成一片片的鞋底料,用白布包了边,再黏在一起,缝合,才是纳鞋底时用的鞋底。”

    “哦……原来这事看着简单,其实也麻烦得很啊。”薛怀瑞恍然,“都说治大国若烹小鲜,若是古时候的那些什么子啊的知道了女子针线的艰难,怕是就要有人说治大国若做鞋底了。”

    吴笑烟哑然:“你这话要是让洪先生知道了,非得脱下鞋子来打你。让你知道知道鞋底的厉害。”

    薛怀瑞大笑,抬手要接木框,立刻被吴笑烟瞪了两眼,只能乖乖的跑去洗手了。

    这事他在自己房里做还好,要是跑出去让人看见了,那麻烦可就多了。所以只能吴笑烟搬,他跟后边看着。

    “都天黑了啊。”

    敞开门,看到外边,两人才发现早已经月上树梢了。琉璃和流觞远远站在院子中守着,吴笑烟吩咐一声准备沐浴,琉璃应了一声走了。

    “笑烟,跟我一块洗吧。”进门的时候,薛怀瑞拉着吴笑烟的手,在她耳边说。

    “去!说什么昏话!”吴笑烟一惊,呸了薛怀瑞一声。

    “你是我妻子……”

    “不行。”吴笑烟把手从薛怀瑞掌心里抽了出来,“等过些时日再说吧。”

    薛怀瑞见吴笑烟,看都不敢看他了,舔舔嘴唇点了点头:“嗯……我等你。”

    虽然今日两人也算得上是柔情蜜意,但笑烟终究还没对他彻底放下心来。另外家里可是有不少人还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是不该如此急躁。

    等到吴笑烟转过头来,薛怀瑞又去拉住她的手,重又说了一遍:“笑烟,我等你。”

    一字一顿,字真意切。

    吴笑烟看着他,心跳如鼓,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惶惶然,却还夹杂着似有所得的甘甜喜悦……

    这近乎可以用郎情妾意来形容的日子,却眨眼间就过去了——薛怀瑞要出征了。

    薛慈轩留在了廖廷,但薛怀瑞却要出征了。而且他并非是以衍国公嫡长子的身份出征,只是一名普通小将。

    “等你下次回来,给你做一件新的。”临行前,吴笑烟让又长得高大了一块的薛怀瑞穿上那件她亲手做的,虽然模样难看,但是关键时刻却能保命的内甲。

    “可惜,给你做的鞋只做了一半。”

    薛怀瑞两个鞋底到是似模似样的做出来了,就是鞋面缝得有些歪歪扭扭的。

    “等你回来再接着做。”

    “以后你的鞋子,都是我给你做的。就像我的鞋子都是你给我做的一样。”

    “嗯……”吴笑烟已经暗自打定了主意,回来学着给他做战靴。

    “我走了。”

    “等等!记着我是不会给你寄什么东西的,若有,千万小心。”

    上一次吴笑烟先被关家庙,后来虽然被放出来了,可也是足不出户的,薛怀瑞先后几次收到的东西,还在前线的时候,就都偷偷烧了。且不只是薛怀瑞,连带着鸿宝和常德都喝了几天的药。

    因为这些东西,说干净吧,看起来确实都干净。可要说做手脚,那也是容易得很。

    只要找个患病的病人,抹上些他的汗液、唾液,乃至于在边缝抹上脓包的浆液之类的,看是看不出来的,这东西可就说不清楚了。

    毕竟当年出过带着肺痨的侍读薛益那件事,很多事吴笑烟都比其他人更加的小心,且特意从文印老大夫那边,求了几贴预防的药方。

    薛怀瑞叹气:“嗯,知道了。”

    离别之情被现实打击了一下,心爱之人连给自己送东西都不成,若是送那也是旁人的阴谋诡计,薛怀瑞心里的难受劲就别提了。他点点头,正要离开,突然被吴笑烟扯着肩膀拉了回来,恍神疑惑间,他的唇已经被堵上了……

    还是搂着腰,按着头,堵着唇的那种。

    欢欣喜悦,小鹿乱撞是没错,但是,这男女是不是有点倒错啊?尤其吴笑烟如今还比他高,所以吴笑烟低着头,他抬着头。

    算了,管那么多?是吻就好。

    一吻终焉,两人在口舌间纠缠厮磨颇久,闹得一双嘴唇都红艳艳的,可一个二个反而觉得越发口干舌燥。

    至于其她的丫鬟小厮?早就一个个脸红红的背过身去了。

    “早去早回。”

    “一定!”

    小院里的道别终于是结束了,跟上一回一样,吴笑烟根本没有送到大门口的资格。她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里,却不是看着那双薛怀瑞做了一半的绣鞋发呆,而是拿了鸣凤弓,对着靶子一箭一箭的射。

    她现在用的早就不是顶针,而是薛怀瑞亲自用牛骨给她雕的一枚骨扳指,光滑好用。

    靶子被射得就跟扎着糖葫芦的秸秆棍子一样,吴笑烟力气还有,但是手指受不了了。这才放下弓箭,洗了个澡,躺到床上沉沉睡了一觉。

    明明是好眠无梦,但吴笑烟醒来却反而更困倦了,愣在床边思索了半晌,这才醒悟过来,乃是因为少了枕边人……人是睡着了,心却因为记挂是醒着的。

    —分割线—

    吴笑烟以为,薛怀瑞这次走,开春或者明年夏天怎么也就能回来了吧?

    却没想到,薛怀瑞这一走,直接就走了两年多。

    其实开始的时候,战况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首先,原来以为草原上的必然来犯的鸪狄并无动静,后来才知道,老王死了。他的四个儿子以及左右贤王开始争夺王位,把其他中小部落也都卷进去了。草原上打得一锅粥,顾不上来找乾州的麻烦。虽有小股蛮子来犯,但照常数量的守军就能应付。这便让薛家没了腹背受敌的困扰。

    黑袄军的首领带着人躲进了深山里,显然他平时打家劫舍,但这个时候却不想在两个军人中间掺和。廖红梅则先一步和赵家军对上了,显然两边都要对自己背后的势力表忠心,可是又不想又太严重的损失。

    转过年来刚入夏的时候,德王兵败便自刎。赵家军将领赵凡武在廖红梅的引荐下,归顺于薛家。

    谁都没想到,后方听闻此事,靛州州府大觉(jue)城内有人起反,直接将德王一家老小全杀了,送到了薛家军前请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