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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南侯是大周开国皇帝授予功臣的爵位, 丹书铁券世袭罔替,在大周朝野上下乃至军中,一直地位崇高卓然, 可这爵位传到兰珮莹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子的时候,出了些问题。

    简单的说便是, 兰家连续几代单传, 传到兰珮莹的祖父兰德义当孙子的时候,他是既无叔伯, 又无兄弟, 偌大的侯府,只剩嫡出一房人。

    历来武将家里最忌讳单传,为了这件事, 兰德义的祖父老侯爷和他的阿爹老世子爷都曾努力过, 可娶了一堆美妾回来,都无济于事,全是生了一个儿子后,就一个也生不出来了。

    大家背地里都说,大概兰家杀孽太多, 就是单传的命。

    就这样, 世孙兰德义成了千顷地里一棵独苗。

    兰德义自己也争气,刻苦学习武功兵法,等到他十八岁的时候, 已经长成了一名英俊勇武的小将军,朝野内外名声远扬, 京城不少人家都打着主意想把闺女嫁给他。

    可整个安南侯府上下像呵护眼珠子一样疼着这根独苗,老侯爷和老夫人的眼光高的很,一直挑来挑去, 亲事没定下来。

    有一年沿海水寇猖獗,老侯爷奉命平叛,因为心疼独孙子,便不肯让他做先锋,只让他跟在大军后头押送补给。

    谁也没想到,兰德义刚走到山东境内,遇上了一伙土匪奇袭,为首之人身形清瘦修长,武功却十分高强,几个回合便逼得兰德义落马,将他拎着进山了。

    事后一清点,粮草辎重一样未丢,只丢了世孙,消息传到前线,这还得了,老侯爷连忙将儿子派回来救他的乖孙。

    可太行山脉纵跨三省,想找到一个人宛如大海捞针,何况这人是被土匪劫走的,找来找去找不着。

    待老侯爷收拾了水寇,率大军回程,已经是六个月之后。

    为了找回孙子,老侯爷暴怒之下,下令大军挨个山头搜山,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搜十年,也要把孙子找出来。

    这下太行山脉的土匪全遭了殃,一个多月抓了十几窝土匪后,终于有知情人说出了兰德义的消息,侯府世孙美名在外,所以被山里武艺最高强的白凤寨寨主沈惊云抢回去当压寨相公了。

    老侯爷气得差点没晕过去,他气急败地直奔白凤寨。

    得到了消息的沈惊云立刻命令寨子里的帮众从后山逃生,又放了兰德义下山。

    兰德义纠结地离开了这座困了他快一年的寨子,在下山的路上遇见了兰家军,见到孙子毫发无伤,老侯爷欣喜若狂,但一想到孙子竟然女匪抢上山去做压寨相公,老侯爷又气不打一处来,发誓要平了这个寨子,把孙子的名声挽回来。

    落日的余晖下,空荡荡的白凤寨门前只有一人一马。

    沈惊云骑着一匹枣红马,一身红衣裹在她圆滚滚的身子上,宛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毫无惧色。

    “一人做事一人当,安南侯爷冲我来便是,放过我的弟兄。”

    老侯爷举起长刀,目眦尽裂:“肥贼婆,以为你一个人便能挡住本帅吗,伏法吧!”

    两人打了几十个回合,传闻中武艺高深莫测的沈惊云便体力不支,脸色苍白摔下了马,兰德义再也不忍心,从兰家军中冲出来,抱着老侯爷的马腿:“祖父,你放过她吧,她怀孕了,就快生了。”

    老侯爷惊呆了:“怀了谁的?”

    兰德义红着脸嗫嚅了一下:“我的,我打不过她,她功夫好,人又俊,我只好从、从了她。”

    老侯爷神色复杂地看向沈惊云的肚子,还未开口,兰世子已经拽着军医来给沈惊云诊脉。

    军医诊出来的结果让众人彻底惊呆了。

    沈惊云不仅怀孕了,而且怀了三胞胎,胎像平稳,全是男胎之相。

    子嗣艰难,娶了十几个侍妾,努力宠幸了一辈子都只生出来一个儿子的兰世子当场猛虎落泪。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儿媳妇的人选,这是上天赐给我们兰家的好媳妇啊。”

    老侯爷激动地拍大腿,拎着孙子的耳朵:“你个没出息的玩意儿,既然被人家抢回去做相公了,抢了便是抢了,这亲事咱老兰家不能不认,以后你一定好生对你媳妇。”

    就这么着,沈惊云和兰家军一起回到了京城,老侯爷拍板,婚礼一定要风光大办。

    只是安南侯也是京城数的着的豪门,娶一个土匪婆子传出去像什么话,安南侯兰家和镇北伯沈家乃是莫逆之交,沈惊云又恰巧姓沈,沈侯爷便对外说沈惊云是他养在祖宅的闺女,为她添了份嫁妆,从沈家出嫁了。

    成亲以后,小夫妻恩爱和睦,兰家欠了沈家一份人情,便在朝堂上处处帮衬沈家,把镇北伯提携成了镇北侯。

    只是如今四五十年过去了,当事人几乎全部仙逝,这些事早已没人再提起了。

    兰珮莹睁大了眼睛望着沈彦瀚,事关自家祖母的声誉,她当然知道这段秘辛往事,但她没想到沈彦瀚也会知道。

    沈彦瀚被她澄净双眸看的一阵恍惚,他心虚地轻声道:“我从没出去乱说过,英雄不问出处,沈老太君实乃女中豪杰,我一向敬重至极。”

    其实是周夫人那日随口提了一句话,他记在了心里,回去缠了周夫人好几天,周夫人才告诉了他。

    兰珮莹点点头:“我信你。”但她一下子想到了桑景泽男扮女装登门的事,便仍然拒绝了他:“沈将军改日再来吧,这时辰,我祖母正在午休。”

    她不愿意让他觉得,她是这样轻易便可以交付一颗真心的女子。

    对他的那些许的心动,并不至于让她失去理智。

    沈彦瀚理直气壮道:“无妨,做小辈的就是该等着的。”

    兰珮莹惊讶地望向他,吃惊于他的厚脸皮:“你不是要去接母亲么?”

    沈彦瀚笑嘻嘻道:“母亲听高僧讲佛法,时辰很久,天黑才回城,还早着呢,明郡主不用担心这些,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耽误我向长辈见礼。”

    兰珮莹眉心轻蹙,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了,再拦着让人不进来,倒像是自家失礼了,她只好把沈彦瀚请进来喝茶。

    沈彦瀚亦步亦趋地走在兰珮莹身边,一想到这是她生活的地方,他只觉得明王府哪儿都好,连院墙都根上长着的青苔,都比别处更碧绿些。

    到了花厅门口,兰珮莹道:“沈将军稍作片刻喝茶,我换身衣裳便来。”

    沈彦瀚知道她这是托词,她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便不要脸的拦着她:“郡主且留步,府上可有园子?”

    兰珮莹点点头,为难道:“只是现在这时节桃花开败了,旁的花才打花苞。”

    沈彦瀚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只想和她在一起,只要能呆在她身边,胜过满园子芳菲绽放:“不如明郡主陪我一起逛逛园子,待沈老太君醒了,我再随明郡主去拜见如何?”

    兰珮莹想了想,在园子中敞亮,家中仆从众人都跟着,将来说出去,便也不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便同意了。

    明王府的花园很大,因为花匠也是从南疆跟来的,不同于北方的庭院多种高大花木,这座院里小桥流水奇石错落,布置得精致有趣,随处停驻皆是一景。

    沈彦瀚从漠北来,还是第一次逛这么雅致的园子,一想到此刻正跟兰珮莹并肩而行,她的气息萦绕在他鼻尖,让他更加兴奋的不得了,他心里开始胡思乱想,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傻笑,脚下也越走越快。

    兰珮莹午后本就走过了一段路,现在陪沈彦瀚逛了会儿园子实在累了,偏偏沈彦瀚个子高,腿又长,走起路来大步流星,她见实在赶不上他,索性不赶了,在旁边找了块平滑的石头坐了下来歇脚。

    沈彦瀚蓦然瞧见一棵枝叶散开的树长在一块像猴子的石头上,他跳起来拍拍那石猴子的脑袋,笑着道:“明郡主,快看,这玩意儿像不像一只猴子在打伞。”

    说完忽然发现身边没有声音,他回头一看,兰珮莹坐在离他好远的地方,似乎走得热了,身边的大丫鬟正给她打扇子。

    沈彦瀚尴尬地挠挠头,往回跑。

    兰珮莹香汗细细,紫苏轻轻替她摇着绢扇,低声道:“这个小将军怕不是个傻子吧。”

    沈彦瀚几步跑回来,一本正经地给紫苏作揖:“紫苏姐姐骂的对,是我傻了。”

    “谁是你姐姐。”紫苏没想到他是这么个惫懒人,脸一红,无语地闪身避过了。

    “都怪我,光顾着自己走,让郡主受累了。”沈彦瀚在兰珮莹身旁坐下,诚恳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郡主原谅我这一回。”

    镇北侯府虽然远在漠北,但是家教极严,沈彦瀚从小到大,还没有跟哪家小娘子单独逛过园子呢,至于家里的丫鬟仆妇们,她们都是伺候他的人,无论主子走多快,都该一路小跑跟上来。

    他以前不习惯走路等人,但是以后,他愿意为了她放慢脚步,去适应她的步伐。

    兰珮莹抿嘴笑笑:“没关系。”

    沈彦瀚见兰珮莹没生气,他的胆子又大了一点,央求紫苏道:“紫苏姐姐,我走得口渴,能不能请姐姐去替我拿壶茶来。”

    兰珮莹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去前面的暖亭里喝,哪里常备茶水。”

    沈彦瀚黑润的瞳孔中闪过一抹欣喜,立刻顺杆道:“紫苏姐姐,你瞧,郡主也渴了也想喝水了,麻烦姐姐快去拿一壶来,我渴死了事小,千万不能让郡主渴着,郡主都走累了,紫苏姐姐难道忍心让郡主再多走路?”

    紫苏果然被说动了:“郡主,奴婢去去便来。”

    沈彦瀚看着紫苏的背影,一脸诡计得逞的笑。

    兰珮莹无奈地看着沈彦瀚,她知道他想支开紫苏,单独同自己说话,但是这也太轻浮了些,难道他都不知羞吗?

    她还太年轻,不懂得,一个毛头小子要是喜欢上一个姑娘,是顾不上脸面的,只想死缠烂打接近那个姑娘。

    紫苏走远了,这地方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人少了,空气反而似乎变热了,兰珮莹两颊发烫,她转头不看他,假装去欣赏附近的景色,他越激进,她越是害怕,她想后退,想逃走。

    沈彦瀚陡然紧张起来,两只大手搓了又搓,目光向下,却恰好看见她层层叠叠的裙摆下,露出的两只绣鞋的尖尖。

    他凝视那小巧的鞋尖,想象鞋子里该是两只多么莹白柔润的小脚,他想象着将那白皙柔嫩的脚握在他的手里,按在他的胸膛上,这些念头让他的脸瞬间涨红了,心里像是有一炉通红的炭火在烧:“郡主,我有句心里话,我憋不住了,今日一定要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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